何正刚点点头拍拍何明生的肩膀:“你小子和玉哥儿都是个好的,是你爹没福气,留不住。”

既然明日已经有何明生去了,那何正刚也不方便跟着一起,就全托付给了何明生。

随后去了何运至家里,总要知会一声,也让何运至他们家的记何明生一个情,只还没进门就觉得里面有些不对劲。

何正刚大手一推,抬脚进去看了才知道,原来是何大宝已经不大好了!

王氏正抱着哭呢,何运至也一脸愁样坐在床脚抱着头,他已经丢了一个儿子,要是这一个再没了,那今后可就没人给养老送终了!

家里乱糟糟没人收拾,吃过饭的碗筷,堆积的衣裳,各处的垃圾,也不怪王氏连自己都没时间打理,更别提家里了,这些活儿她不做何运至就更不会做了。

何正刚看的皱眉:“这是怎么了?”

王氏只顾着哭已经说不出话了,还是何运至喃喃开口:“大宝......大宝气弱了许多,怕是人要不行了......”

何正闻言刚赶紧上前用手一探何大宝的鼻息,果然,若不是他仔细感受着,根本察觉不出来!

王氏和何运至看样子已经完全不顶用了,何正刚只得一把抱起何大宝说着现在带他去找大夫,就往何明生家里跑。

王氏当然不必说跟在后后面,何运至也像个提线木偶,只得跟着一起。

何明生刚到家,还没和田玉说说话,外面的敲门声便传来了,“咚咚咚咚!”,急促又强烈。

何明生皱了皱眉以为又是谁来捣乱的,却听到了何正刚的声音,难不成出什么事了,于是赶紧去开了门,田玉也过去看看这是怎的了。

“明生小子!现在去大夫家行不行?何大宝要不行了!”

何正刚没有一句废话,直接说明了自己的目的,此时的何大宝已经不像之前那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小胖子了,他脸颊塌下去半块,浑身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田玉吓了一跳,不过小半月没见怎么变成这样了,他抓着何明生的手,也有些着急了。

何明生立马让人赶紧去牛大爷家里,现在就去镇上,一刻都耽误不得,然后转身安慰田玉:“没事的玉儿,我很快就回来,你就在家里等我行不行?”

田玉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去的人少,牛车也能跑快点,连忙应着就让何明生快去追他们:“行,家里有大黑呢,你快去吧。”

两人匆匆告别,何明生消失在拐弯的小道,田玉又看了会直到大黑和好日子催着他进屋,这才进去。

好日子安慰道:“没事儿的玉哥儿,那叶大夫还算有几分本事,我没来之前他配的药虽然不能治好你,但也是维持住了,那小屁孩就是个发烧,不用担心。”

好日子不像田玉那么心软,他向来睚眦必报,好日子说到最后表情直接又变得有些愤愤的。

田玉也不再去想,现在对他而言,何大宝也只不过是同村一个小孩,尽管之前确实很讨人嫌,但这也多半是爹娘的缘故,耳濡目染长久以往的结果。

要是以后他们也有了孩子,一定会好好教育,可不会教成何大宝那样子,田玉摸了摸小腹思绪又被牵走了......

牛车上,谁都没有说话,何运至和王氏坐在一边抱着何大宝,何正刚和何明生坐另一边。

几次王氏和何运至都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实在没这个脸,何明生也不在意,就当没看到,像田玉说的,总归是一条命,都送到眼前了,总不能见死不救。

等终于停下之后,何明生才赶紧上前去拍门:“叶叔!回来了吗?是我!”

半晌没人应,王氏和何运至以为希望又破灭之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开门的是徒弟叶生,他揉着眼睛没睡醒的模样:“何大哥啊!怎的这会子来了?不是说的明天吗?”

叶生和叶满秋忙活好几天都没睡觉终于今早回了家,正在补觉呢,就被吵醒了,要不是来的是何明生,叶生都不乐意起床开这个门。

“人命关天,实在是没办法了,叶叔在家没,快给他看看吧。”

何明生指着何大宝,叶生这才清醒过来,摸了摸孩子的头,也知道耽误不得赶紧让人进去,然后去叫叶满秋了。

何大宝被放置在叶生的床上,王氏和何运至守在床前,何明生没再进去。

在外面和叶满秋打了个招呼表示麻烦他们了,明日带着田玉一起来拜年,叶满秋不在意这些虚礼,赶紧去救人了,他胡子拉碴一脸疲样但是对着病患却是无比专注和认真。

何明生自觉已经仁至义尽,就准备回家了,何正刚没拦着他。

回去路上,何明生本来想给田玉买些新鲜玩意儿,结果发现自己走的着急没带钱袋子,只好作罢,他没坐牛车,步行,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何明生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亲娘,他记事起的那两三年是真的以为王氏就是他的亲娘。

直到后来大了些,村里人明里暗里在他耳边说了不少闲话,但是他也没在意,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碍事儿,可是王氏有了身子也生了个小汉子后,这个家就再不是他的家了。

他永远记得有一年,好像也是过年间,他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因着王氏刚被诊出来怀上了,家里都欢欢喜喜的,他也不例外。

冬日天气冷,王氏那边的炕可不能熄了火,得暖着,家里柴火不够,他就每天都去山上找,天气又冷又潮,还飘着雪,还得找些干燥些的柴。

一日日下来终于是病倒了,何明生不在乎王氏会不会因为这个对他更好,因为那时候的他还当王氏是他的亲娘,娘怀了弟弟,他帮着伺候都是应该的。

只是他病的有些厉害,躺着被冻醒了,他这间屋子没有炕,被子也不大暖和,外面天还亮着,估摸着是下午。

何明生想起来烧个炭盆,亦或者找王氏多拿一床被子,他撑着发软的身子,迷糊的脑子一步一步走到正屋,却让他听到王氏和何运至的对话。

“明生病了,可请了大夫?”

“这大冷天的上哪去请啊,再说了请过来可不得花银子?我肚子里的这个还没生出来呢,到时候花的地方可多了,咱们不得备着点?”

“可是明生那边......”

“哎哟,这大小伙子的,能有什么病,谁让他成日家里的活不做,就往山上去!是该给点教训了,要我说啊,指不定是在装病躲懒呢!”

后面的话何明生再听不下去,他默默回了屋子,再冷的被窝此刻也没有他的心冷。

他闷了一夜,最后才想明白,爹娘已经不是他的爹娘,家也已经不是他的家,自己只不过是暂住在这里,是个外人,他要为自己今后的路做打算了......

何明生回过神来,自嘲笑两声,怎么都过去这么久了,想起来还是这样清晰,一字一句都没有忘记,或许当年是真的想能融入那个家吧。

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全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