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晟风伸手,给她肩头的橘子叶掸下去,这么细微的动作,竟惹得她眼眶红了。
“以前还没有离婚的时候,你对我就很好,你说谈家给了你温暖,给了你家的味道,你也喜欢和我待着,现在有人照顾你么。”
权晟风没有说话,而是回头看了我一眼,朝我伸了伸手,我指了指自己,他笑着点头,我低头走过去,将手覆在他掌心,“没人照顾我,但是我有想照顾的人。”
女人看着我,笑着点头,“年轻真好,这样漂亮,比我当年要美很多。”
“无关容貌。”
权晟风淡淡的温和笑着,“这么多年做风尘生意,见过的漂亮女人太多了,我也没有对谁动过心,还以为这辈子都心如止水了,从小看了白恩国辜负我母亲,对男人不相信,对自己也不信,可能命看不惯我这么散漫,派了个女人来治我,你不是也信命么。”
女人看着天边朦朦的太阳,那微黄色的暖晕把她的脸和身体都笼罩在其中,美好又宁静。
“信命,曾经一直信,可后来发现,命根本不值得我信,就渐渐不信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吊着洋钱的红色血玉,递给权晟风,“打打杀杀这么多年,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是听也听到了,这块血玉我母亲从我出生就给我戴着的,说能保平安,你信么,还是信吧,我这么多年,倒是很平安,以后也不需要了,我就在桔园待着,也不出去,你在外面,用得上。”
权晟风望着那块在女人掌心的血玉,看了许久,最后接了过来,“多谢。”
女人抚了抚散落在脸颊的碎发,莞尔摇头,她又深深的望了权晟风一眼,然后转身,拿着那个杆儿,进了桔园深处,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权晟风仍旧在那里伫立,许久自言自语般说了声,“秀雯,对不起。”
他低头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我,“白鸢鸢,看我为你放弃了多少,你如果还爱白唯贤,就太没良心了。”
我眨眼看着他,“什么意思,你不肯跟她和好,不是因为你母亲的事么。”
“当时知道了怎么回事,一怒之下就离婚了,这么多年仔细想想,其实也和她无关,她何尝不是受害者,如果没有你的话。”
他欲言又止,故意给我遐思,我抱着胳膊撅嘴看他,“你怎样?”
“我就用后半辈子去找你,等找到了为止。”
明知道就是句戏言,他又怎么能知道后半辈子会不会遇到我,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哭,我揪着他的西服领子,“油嘴滑舌,你以为我会相信?”
他搂着我,将我的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然后牵着我往来的路走回去,脚下是叶子,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他比我高很多,我整个人都陷在他怀里,他仍旧毫不费力,有几根压下来的矮枝,朝我头顶扫过来,他都替我用胳膊挡住了,我在眨眼和闭眼间,看到了二楼的楼梯口,站着谈秀雯,她默默伫立着,一动不动,眼睛往这边望着,我站住,权晟风低眸问我怎么了,我指给他看,他仰头去望,也愣住了,我们六目相望间,谈秀雯张了张嘴,似乎再说,“晟风,我仍爱你。”
我扭头去看权晟风,不知道他是否看出来了,他薄唇紧抿,侧面轮廓绷得很紧,他望了她许久,最终仍旧说了句,“对不起。”
他揽着我的腰,再没有停留半分,我跟着他一直走出了橘林,站在门外,不远处是司机坐在车里等着,权晟风唤过来了一个桔园的佣人,将那块血玉递给她,“给二小姐,我不能收。”
佣人不知怎么回事,接过去点头应了,权晟风转身带着我往车的方向走,我说为什么不收下,也是她的心意。
他望着前方,一脸平静,“既然对她,我什么都做不到,就不能再牵扯分毫。”
他说完回眸,还是那么轻佻的笑,“如果你送我,就是一根头发丝,我都会收下。”
我笑着仰脸看他,“只要是我送你的,不论什么,你都会宝贝起来么。”
他点头,“是。”
我喜滋滋的,“那我过几日就送你一件。”
他拧眉,“还要过几日,现在不行么,随便什么都可以。”
我固执的推开他,娇笑着往车跑过去,回头大声朝他喊,“过几日啦,你要是太着急就没有了!”
卷二:错承两世情_第五十一章 卿卿陌上渡,遥遥伊人祚【1】
我从佛堂里出来,权晟风正背对着门吸烟,西服将他的身姿衬得格外挺拔,今日又是烟雨朦胧,他像是一副画般,毓质翩然,俊朗挺拔,高大而威猛,我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可能他毫无准备吓了一跳,身子陡然一僵,接着握住我箍在他腹部的手,“怎么了。”
我摇头,这一刻,莫名有些贪恋他的温度,总觉得早晚一日都会失去,不抓紧去感受就来不及了。
我很害怕像师太说的那样,至少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一天的到来,我和白唯贤是孽缘,和权晟风又何尝不是,我克死了生身父母,又克死了照顾我的姨母,我不想再伤害权晟风,他是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
他拉着我的手,轻轻一扯,就势把我的身子都揽在怀里,柔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晟风,假如有一天,你被我害了,然后你很惨,你会不会恨我。”
他蹙眉沉默着,眼睛盯着我,“你会那样做么。”
我低下头,“不知道,我很信师太的话。”
“白鸢鸢。”
他叫了我一声,然后用手指抬着我的下巴,我被迫面对着他。
“即使有那一天,我不怪你,不恨你。”
我咬着嘴唇,拼命的摇头,“怎么会不恨,我还没有做,我只是那么一想,都觉得我该被千刀万剐,你会不恨我?”
他笑着,漆黑的眼眸,绽放着漩涡一般的色彩,他和我玩笑,“那就不要那么做了,回头是岸。”
翻涌而来的伤感几乎都将我吞噬湮没了,我将额头抵在他胸口,“还是对我坏一点吧,我最怕有一天你发现,我根本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他将我搂得很紧,我能听到他的心跳,还有他头顶均匀的呼吸,那一刻,大抵生死相依就是这个样子吧。
“不会,我权晟风从来没做过任何意见后悔的事,从前和现在都没有,将来也不会。”
这一日的雨,一直在下,从小雨转成了中雨,街上的人更少,车辆也愈发难行,泥泞的土地坑坑洼洼的,里面盛着有些发黄的雨水,我们进了阜城的村落,就没有再坐车,而是下来走着,司机开着车跟在后面,很慢很慢的车速,权晟风搂着我,共同撑着一把伞,淅淅沥沥的雨滴顺着伞的边缘落下来,溅在我的斗篷和他的西服上,有些湿,于是他就将我搂得更紧。
“你在想什么。”
我们各自沉默许久,我先开了口,很不喜欢这样的冷清,街道上似乎只有我们两个人,连一点空气都没有,压抑得我就仿佛随时都要失去他一样,留下我自己举步维艰,都不知道该去哪儿。
“在想你为什么这么笨,连老尼姑的话都信。”
我仰起脸看他,“她是师太,佛祖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