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就算想哭，被秋草这么一问候也没气氛了。背对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他轻掐秋草冻得通红的脸颊：“晚饭想吃什么？”

“什锦火锅。我们路过的那家店看起来就不错，营业到八点……”

*

妇人悄悄取出那封信，折好藏进兜里。等到上工归来的丈夫睡死过去，她来到厨房关好门，用水果刀拆开信封仔细阅读。

但她很快发现躲藏毫无必要，李雪原将所有人名换成了她给他念过的童话里的登场角色，旁人只会把这封没头没尾的信当作骚扰。

信里虎克船长已然出海，彼得潘跟随温蒂回到了现实世界，他学会了人类社会的生存法则，已不再是长不大的彼得潘。

「但彼得潘觉得很抱歉，过去他只敢做捂住耳朵的孩子，船长欺负人时没能站出来。他屈服了，便是与船长同流合污」

「他记得母亲说她来自雪的故乡，因为永无岛见不到雪，便给予了她的孩子“雪”作为礼物」

「他最想说的，还是谢谢。活着很艰难，但他也遇到了好事，所以，谢谢妈妈选择把他生下来」

小女孩半夜爬下床啪嗒啪嗒跑向厕所，直到坐到马桶圈上才想起厕所的灯坏了，爸爸还没来得及修。

黑洞洞的狭窄空间让她十分害怕。她咬着手指，哭出声：“妈妈……”

厕所门被推开，她呼唤的人抱住了她。

“妈妈？”

妇人咬唇，她无法也无权再去呼唤那个名字，她只能抱紧现在所拥有的，然后对所失去的哀叹。

那个雪一般的孩子。

0144 135. 毕业季（完结）

“……当今后回顾起这三年的时光，希望我们可以昂首挺胸地说，我们没有虚度一分一秒，我们当下的每一个选择，都让我们离那道遥不可及的窄门更近……”

掌声停歇后毕业典礼宣告结束，人群鱼贯而出。李雪原绕到礼堂侧窗，透过玻璃眺望。结束优秀毕业生演讲的秋草正在讲台下听校长说话，班主任站在她身边，等校长离开后对秋草又拍肩又掐脸，直到秋草告饶才把她推出礼堂。

门口等着的人就更多了，学生会的干事和她没说几句话，下一届的年纪委员就带人哄抢扛起秋草冲去占领开得最好的樱花树，东倒西歪拍下一张合照。然后又是另一波、下一波……大概要等班级合照时秋草才有空闲了。李雪原坐到树荫下，抱着装了结业证书的纸筒，耐心等待时间流逝。

他波澜壮阔的高中生涯好像到处都是秋草的身影，但对秋草来说，他只是剪贴簿的一页，她随手帮过的人不计其数，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

“雪原！”班长不知何时闪现在他背后，“能和我合个影吗？”

班长穿着朴素的妈妈举起相机给两个少年记录下此刻，语调温吞柔和：“你是李雪原同学吧？恭喜你考上大学，犬子受你照顾了。”

李雪原不大适应这种文绉绉的说法：“不……我才是受云观同学照顾的那一方，阿姨您好。”

又一个声音响起：“哇，妈，我也要和雪原学长合影，你快把相机拿出来。”

辛乔落本就把相机举在手上，被儿子一通指示大为不爽：“去，你征求人家同意了吗？要拍也是我和他拍吧，你俩熟吗？”

母子二人一同看向李雪原，后者面露尴尬，这么情况怎么好拒绝？

班长走上前去和辛乔落打招呼：“我来帮你们拍吧，阿姨，您和雪原认识？”

毕业生身边大都有家长相随，只有李雪原形单影只，他也是担心他在班级合照前溜走，才拖着母亲一道过来寻他。

绝不是因为他也没什么朋友。夏迟烨提前拿了毕业证就出国了，他的追星生涯暂时告一段落，此刻也无事可做。

辛乔落别别扭扭站到李雪原左边，她儿子比着剪刀手站到右边，被这对母子夹着，李雪原只好露出尬笑。

“眼镜学长，多拍几张。”

班长的手指停在快门上。好没礼貌的后辈，他要抓拍他闭眼的时刻。

“雪原学长就应该去当偶像啊，”失礼的后辈连道谢都不说，拿过相机检查，“出名的话这些照片一定能增值，要不洗出来后学长给我签个名？”

辛乔落按住儿子的头向众人道歉：“他瞎说的，学法律多有前途。谢谢这位眼镜同学，你的相机是*卡的呢，真不错。”

班长和他妈妈无言微笑。

这对母子都很没礼貌。

见李雪原也不是一个人了，班长先行离开去召集同班同学集合。辛乔落收起相机，拍拍李雪原的肩膀：“房子找好了？”

“新生可以住学生公寓，之后再慢慢找吧。”

这孩子过于可靠了。辛乔落理了理风衣袖子：“以后，不回来了？”

“这里没有什么了，没事就不会来了吧。”李雪原轻声说。南岛的房子马上就会被金叔收走抵押债款，他已成了此处的外人。

辛乔落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张写了数个电话号码的纸条塞进他手里：“遇到麻烦可以打给这些人，我离得远，反应不过来。有啥困难别自己憋着……算了，显得我罗里吧嗦的。”

李雪原笑了：“谢谢辛姐。你别再吃泡面了，雇个人打扫办公室吧，免得把客人吓走了。”

“学长说得好啊！”

“滚！”

送走这对母子，远处班长挥手叫他过去，他身旁秋草正被樱子挽着聊天，满脸笑意。

其他人基本按学号站位，正中央的班主任一左一右站着秋草和班长两大护法，李雪原挪到最角落的位置，静静打量。咔嚓一声，他们的高中生活正式宣告结束。

*

“阿嚏！”

秋草怀里馥郁袭人的两束花庞大得挡住了她的视线。妈妈听完毕业演讲后把妆哭花了跑去盥洗室补妆，结果她拍完班级合照也没看到她和父亲两人，此刻跟个游魂一样到处晃悠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