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星如也跟着拧起眉头他无能,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让左思仪可以一走了之、一了百了。

谁知左思仪很坚定,虽然她声气低微,怀着一种绝望的死志,反过来安慰他们:“虽然他们……一直对我那样,但是我了解韦世济,更了解韦其美。”她偏了偏脸,在窗外被濛濛斜雨晕地很扩散的霓虹光环里留下驰魂宕魄的侧影

美色就是有这样的力量,哪怕狼狈得毫无形容可言,竟也成就出破碎而脆性的怦然心动。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们为了我,这两天已经很担惊受怕了,我不能再连累你们。无论悲喜,都是我自己的命运,也是韦世济韦其美的命运。我们之间的一切恩怨,只能由我来亲手了结。星如,你陪我出去吧。”

下楼前,左思仪与唐恩相拥唐恩拍她的背,颤抖着,纤弱而单薄。她难以想象这副显得那么惧怕的身躯要怎么承受万钧雷霆尤其是,她甚至承受了许多年。

唐恩也深深报憾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果左思仪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太太,她早就带她去妇女中心安置,甚至或许可以拥有新的出路,从此海阔天空。可对她虎视眈眈的是韦世济和韦其美虽然她不是名利场中人,但从今晚的架势,常规的律法对这样的家族恐怕只是隔靴搔痒。她只能给左思仪留下她的号码,期盼自己还能尽些绵薄之力。

奉星如揽着左思仪下楼,他们沉默地一直走到主干道上,侧门遥遥可见。左思仪落下脚步,脱下肩上的外套,交到奉星如臂弯里,她似乎想留着话,仰起脸,仰望奉星如,脸上微微落下遗憾,然而最终什么也没说。

奉星如感到几道视线他转身凝视,但因为散光,远处徘徊的光影有些重叠,虚渺似幻。他们再次并肩走出去,直到他看见两道身形,其中更高的那个唤道:“星如。”

奉星如即便做好了最坏的预备,但此刻听见柏兰冈沉稳而坚定的呼唤,他必须承认,心里那口悬空的铜钟终于当啷落地。他朝柏兰冈的方向,点头示意。

左思仪却定住脚步,不再迈出去了。柏兰冈身旁那人神色恼怒起来欲要发作,但不知为何隐忍了,他慢慢放缓了口吻,而目光阴森至极:“思仪,过来。”

“你来接我。”

左思仪往前,那男人伸长臂膀一捞,拽着她的手臂捆入他怀中,低头嗅:“对,我来接你,接你回家。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不止一个。”

他抬眼,对上奉星如的怒视,竟然还能挑起笑容:“多谢嫂子,替我收留思仪,不过照顾她是我的事,之后就不劳烦嫂子了。二哥哥听说之后,他很担心你,马上就赶过来,也有三十多四十公里吧?”

柏兰冈站在奉星如身侧,再度警告:“其美,到此为止。”

韦其美和他对视奉星如保证,他嘴上微笑着,眼里一片森冷。韦其美其实很愤怒。奉星如心里的岩洞在滴水,他识破韦其美此时真正的情绪他在盛怒之下,还理性地衡量柏兰冈,判断他是否可以当场发泄他的恣睢暴戾。

能控制愤怒和暴力,甚至收放自如,此类人物奉星如不是没见过,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奉星如前线生涯里最棘手的敌人。落在他们手里,真是宁愿求死。

但左思仪终究要独自踏入她的深渊她被韦其美推着上车,仓促里扭头回望,这是奉星如在她沉寂之前的最后一眼。

随着韦家的车队驰破夜色呼啸远去,从此任奉星如再怎样忧虑,他给左思仪发出的消息一应石沉大海,他变成了孤塔。单向的电台不甘放弃,可是电波彼岸,永远回响着一片恐怖的静默。

作者的话:当时发过一条微博:狗和变态还是有区别的。

(Ps,鸡今天又打牌了,确认过这边也是谁点炮谁给钱,呜呜老婆们我写错了不好意思!立正挨打,老实认错

哦我这个脑瓜子,忘记说,后面大概没有什么韦家的情节了,可能还会再提一点,要回归剧情,我都忘了前面七十多章都写了什么鬼了……

Pps 美女不会领盒饭的,作为一只热爱美女的鸡,怎么舍得让美女领盒饭呢,就是先辛苦辛苦美女姐姐,她的福气在后头

(拽妃: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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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辛苦了。”

一道男声自他们背后响起。那人在奉星如与柏兰冈的注视里款款上前,脸上浮动着欣慰的笑意,满腔真挚:“如果没有嫂子收容思仪这两天,恐怕她流落在外,要遭受多少不测。我简直不敢想象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二哥哥,也多谢你。”

他探出手,很礼貌地欠身:“嫂子你好,我是世济。方才其美太心急,行事粗鲁了些,想必多有惊扰,我替他向您道歉。”

奉星如惊疑不定地看向柏兰冈,男人一点头,他才转眼来,握上那只手。其实这多少算失礼,但韦世济的笑容反而深了些,他的手心极暖,不知道是否着力惯了攥得奉星如的手隐隐发疼。奉星如知道,有些上位者喜欢用力握手,以强调自己的真诚或权威。不好说韦世济算前者亦或后者,他调笑道:“二哥哥跟嫂子感情很好。”

奉星如与他客套了两句,他本意也只是来看左思仪,无意多谈,很快告辞了。他举止有礼,说话和气,“文质彬彬”四个字落在他身上,无一处过誉。可奉星如愈发心惊左思仪那些正常人难以实施的暴行印在他脑海里,对上韦世济的画皮,愈发令他胆寒。

奉星如与柏兰冈并肩注目韦家车队的远去。他们对视一眼,劫后余生的庆幸在沉默中盘旋,像放了鞭炮之后的清晨,硝烟散去。柏千乐盯梢的任务终于完成,他自暗处现身,快步赶来,听柏兰冈问:“怎么回事,左思仪怎么会跟你扯上关系?”

奉星如叹气,他摇摇头:“说来话长。”他微微展眼遥望天幕,暮色浓郁。疲惫漫卷周身,他其实没有多少心力再招待他们两位,但柏兰冈携柏千乐迢迢奔波,若非他们在此镇场,恐怕今天不能如此轻易了结。因此无论感激亦或礼貌,他应该留客:“天也黑了,你们辛苦来一趟,这里也不是讲话的地方,上去再说吧。”

柏兰冈看出他勉强,他应该体贴地拒绝,顺口说改天,让奉星如在担惊受怕后得以安宁,但他已经到西苑了奉星如在外面的、容纳过他人也容纳过柏千乐的、瞒着他的这套房子。

于是他应下:“麻烦你了。”

柏千乐才不像他一样假客气,当奉星如在电梯里问他们吃过饭没有,他立马说要吃夜宵,抱怨韦其美的那通电话,本来他今天下班就晚,匆匆忙忙赶来灌了一肚子冷风。奉星如还没掏钥匙,门从内拉开了,柏千乐话音停顿下来,与门内的女人四眼相觑

他骤然升起恼火,奉星如家里总是有别的女人!

柏兰冈倒是沉稳,他拿视线侧向奉星如,奉星如连忙道:“进去说进去说。”

“这是我战友,唐恩,我请她来帮忙照顾韦太太。”

“阿唐,这是,”奉星如话到嘴边,才发觉他难以掏出一个合适的称谓描述柏兰冈与他之间尴尬的处境。他看了看柏兰冈,男人也正垂眸凝视他,仿佛正等待他即将脱口的称谓,但他的迟顿在柏兰冈心上更添一层疑云。看奉星如突然的卡壳,唐恩心里有了猜测,果然,下一句只听奉星如含糊地说:“这是柏二少爷,我姻侄,柏千乐。”

“柏兰冈。”

“唐恩姐。”

“二少爷。”

“你好,千乐。”

柏兰冈心底当然不能算满意,甚至还有些“果然如此”的、微妙的遗憾。既然奉星如不愿对外直言他们的关系,他也只好顺从。他伸出手,好在唐恩很有眼色,客气地回握、寒暄,绝口不提她的怀疑。大家都藏起背后的探究,该糊涂便糊涂。

奉星如泡了茶来这回顾忌着唐恩,连柏千乐都学乖了,安分地坐在柏兰冈身侧,听奉星如与唐恩讲述左思仪的种种。

“……就是这样,我跟她认识了。我给她留了电话,夜里三四点,她忽然打过来那天韦其美拿到她的消费记录,加上佣人看见了我,他得知思仪竟然在外面结识了别的男人,还陪我逛了一天,他非常生气。他……”

奉星如哽住了,一口气填在他的气管里,上也难下也难。他抿了茶水,来缓和他心里的涩痛“韦其美扇了思仪几巴掌,然后捆住她手脚关在房间里。他本来还想继续打,被一个电话叫走了,韦世济的手下叛变,韦其美必须尽快处理。”唐恩接话,她轻淡地叙述下去,倒比作为男人的奉星如更冷硬。

“韦世济在南岛参加会议,他知道了思仪的事,万幸他困在南岛,鞭长莫及。直到夜里韦其美都没有回家,思仪千难万难挣脱束缚,趁着佣人交班的间隙,一路逃一路躲。但是下山只有一条路她身无长物,韦其美控制了她所有的银行卡、账户、通信,她带的手机还有程序,超过了某段距离就会报警。佣人一定会马上追来。所以她打给队长,好在队长去得快。”

奉星如点头,左思仪那句仓皇带泪的哭泣他依然铭记:星如,他马上就发现了。

奉星如一直咀嚼这句没头没尾、但他几乎立刻心领神会的求救。仔细揣摩之后,他才明白左思仪的恐惧从何而来:一是在韦其美到家后,马上发现了她和奉星如这一段节外生枝;二是韦其美用不了多久,就会察觉她的失踪。她一无所有,逃不了多远。

一种阴暗而绝望的沉寂逐渐蔓延,它的枝桠疯狂攀援,很快挤满了奉星如这片屋檐下狭小的空间。柏兰冈不作置喙,虽然奉星如担心在他眼里,他和唐恩对左思仪伸出的援手有节外生枝、多管闲事之嫌,但不料柏兰冈却说:“我警告过韦其美,老五也敲打了韦世济,韦其美答应我到此为止。他们兄弟对我还算诚信以前我们一起做改装车的生意,有些厂家不信任我们,我们拿不到授权,只能靠韦世济疏通各路关系,好让韦其美走私。他们兄弟很能办事,但行事张狂惯了,没多少边界观念,总要有人给他们划清红线,他们才能收敛些。那时候监管混乱,政策朝令夕改,法律也不完善,我分析了所有能找到的信息,给他们划红线、一条条约定规矩,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做到什么程度就该收手。他们很听话至少很听我的话,我不允许他们做的,他们一件都没有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