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闲璋仿佛也居心不良。目光不时在他们这边游移,显然目标只有奉星如一个,并且数次圈起他的名字,柏兰冈如今既然知晓奉星如对他的反感,更加当仁不让:“大哥老叫人做什么,让他好好吃饭不行?”
连奉星如都惊讶地投来注视,柏兰冈转手塞了半条腿肉,“吃。”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奉星如眼睛都睁圆了,十分不敢置信,连道谢都不够笃定。
柏千乐更是满头火离了婚的人还要眉来眼去,还当着自己的面!什么意思?!他于是也搛了羊排投入奉星如碗里:“哥,你也吃。”
这回奉星如倒是真心实意。
若是换做从前,柏淑美势必要呛两句诸如“难道我们家落魄了,还差这两块肉?推来让去的,再烤就是了。”之类的歪话,但今晚他出奇沉默仿佛奉星如在的地方,他就给自己上锁了。柏闲璋没空搭理这么多,他的话被打断,正恼柏兰冈的火:“我叫他当然是有事要讲,以前不见你热心,非要现在出这个头?”
他骂完柏兰冈,转向奉星如,口吻立刻缓和:“星如,因为前面的事……你在研究所的职位也停了这么久,以后想去哪里,有想法没有?”
奉星如没说有,也不否认,“大少爷这边有消息?”
“秦中将那边,上个月走了个作战分析……要是你不喜欢,文献库那边也有个空……”
文的武的,办公室和冷板凳,都有了,听柏闲璋的口气,仿佛军部的职位是案台上的菜码,任君挑选也似。
奉星如转圜地说:“比起军部这边,我还是比较适应老部队。”
柏闲璋只盯着他,众人面前,他的视线依然坠着千斤顶般,沉沉的,像夜晚的黑色海面下暗藏着厚重的钩子。奉星如浑身不适,背上寒芒如针。
他看够了,收回视线,“这么说……B区那边跟你接触过了?”085撤掉建制之前,隶属于B分区。无论从奉星如的作风还是手腕,都可见B区甚至085留给他的烙印。
奉星如略一点头,“有过接触,还没谈好。”
男人弹了弹酒杯,“实在定不下来,还是跟家里说。老二复职了,我们讲两句话不难。你也不要太久。”
奉星如领下他的好意。
但谁也想不到奉星如的东家来得那么快。那天晚上撤掉锅碗瓢盆、打道回府前,奉星如还让那个沉默的男人堵在桌前佣人在他们背后忙着扯台布烛台,灯火凌乱,银勺相撞,霹雳嗙啷,好不热闹。就在这热闹里,他们安静得冷清柏淑美不开口,奉星如更无话可说。他看着柏淑美,男人眼下的红痣映着室内透出来的光,很是鲜活。
但这红艳的鲜活勾不起从前的涟漪了。
“五爷有什么指教么?”
“我那边的人也有几个空,文献库是冷板凳,秦中将前锋一线,都不太合你的资历。要是……”
有些话不必说完也不必听完,奉星如别过头,“军部不适合我,我还是跟老单位再接触接触,多谢你费心。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他惜字如金,话音落下错身就走,徒留柏淑美孤身伶仃地站在灯晕里。
清淡的月辉落在肩上,柏淑美仰头遥望天幕上的月光,风烟遮幕,云厚,月薄,他已经仰望这冷清的月色许多年。
作者的话:柏淑美你小子,要是奉星如真去了,你就能搞办公室恋情了是吧(
老婆们新年快乐啊!祝大家心想事成天天开心!2024小鸡一定要完结这本破烂,一定(握拳(眼泪汪汪
119中
在欢宴消逝后的孤清里,孤身仰望孤月是孤独之事。柏淑美收拢发丝,在迈出门、矮身坐进车厢前,他回头轻瞥了一眼,夜鸦扑过枝杈,蛩声切切,月色渐浓,寒雾也四周地烟笼起来。柏淑美眼外是飞速后退的树,黑鸦鸦的树影将一切抛闪在脑后:虫声,鸮鸟,夜宴,逝情,烛光辉照。他想,庭院深深,却没有那杨柳堆烟,帘幕无数。
奉星如不知道他和那段旧情在仰望同一片月色,今夜欢娱,酒肉下肚,却只落得沉愁暗结沾了柏家的是非,又不得善终,他前途未卜。
他不言不语,车厢里静得出名,柏千乐抽空觑他,见他脸上也是平平奉星如不作那些和颜悦色的时候,他秉性里那股枭桀的刺冒出皮来,其实很有几分不近人情。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动,并入车流。“哥,不要担心,你要是不喜欢,大伯他们总有办法。”
“口气不小。”奉星如支着头,微微讽道,“多好的职位,好像在我手里挑挑拣拣一样。要是我不答应,又要有人说我骄狂,这么托大。”
“就摆在你面前,任你挑,谁敢对你说三道四。”
他其实不愿承柏家的情再跟柏这个字碰上什么关系,这能对柏千乐坦言吗?他不知道,但凭他对后生的了解,只怕这话很不合柏千乐的心意。他听了要生气的。
奉星如于是又沉默了。柏千乐窥他神情,心里反倒捺不住,催他:“哥,怎么不说话?你想说什么?”
“千乐,你知道我的态度,是不是?先别生气,我答应了你大伯他们的职位,又贴回你们柏家的标签,你懂的,我最怕这样。”
果女喬然男人的脸色挂落下来。
“哥,你也知道我最不喜欢不单我,大伯他们谁都不会高兴,我们家虽然不比从前,倒也不至于安置不了你,别说一个,十个你都不成问题为什么非要跟我们划清界限,搞得那么生分?况且既然大伯他们能问出口,肯定已经打了招呼,你去就是了,有谁会为难你?在自己人身边舒舒服服的不好吗?你再去什么地方,不都要从头开始,又何必浪费精力吃这种苦?”
“承过你们的情,是没有人为难我,”奉星如抬了抬出风口,他说的是在研究所那几年,“但也不自在。去哪里,别人都知道我是你们家的人我姓奉,不姓柏。千乐,我做什么,不做什么,别人眼里都只有我这个‘柏家的’身份,我不能太出头,也不能太庸碌。出头都是柏家的功劳,庸碌我则是柏家的耻辱,别人对我说话,也不是对我说,而是对‘柏家的媳妇’说。”
“虽然这样讲很不知好歹,但我累了,千乐,真的。端着别人给的饭碗吃饭,我还是习惯不了。”
柏千乐下颌角绷得多紧奉星如看他,年轻的男朋友胸膛起伏,那张俊脸鼓胀,不知多么压抑。
男人果然恼火,熄火停入地库里,“砰”百八十万的奔驰C63,车门被他甩得响声惊人。从下车到迈入家里,他进了门自顾地扒下衣服洗澡,摔了满地,一晚上都不曾飞过奉星如半个正眼。
奉星如跟在他后面瞧他如此行径,只叹气。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他先从客厅里扒了块酒心的太妃糖含在嘴里,糖块渐渐热融了,他也脱下外衣,丟在沙发上。
浴室门被人有心闯入柏千乐在热汽升腾的雨幕里,两只眼睛锁着没有一丝退意的来人那人个头比他矮,身量也伶仃,黑发,长眉,凤眼,眼睫下的眼珠子抬起来,乌沉沉地落在他身上,于是义无反顾地闯入雨幕。
柏千乐感到两只手铁爪般扣紧了自己的后脑勺,嘴上咬入柔软温热的唇瓣,一股发腻的热甜被一根柔韧的肉舌推入心底
意乱情迷的水雾里,有人趴在他的耳边轻声细哄:“乖乖,吃糖,不生气了。”
作者的话:好吃吗柏千乐,好吃死了吧
119下
以身饲虎,好半晌帐暖春宵,才哄得那俊俏的郎君消去薄怒。
奉星如直到坐进车里,都仍有一股头晕目眩的恍惚:到底他是人,抑或一具任人摆弄的皮肉玩具。那些太凶狠的进出,精壮火热的残留,他只是一副会喘气的温暖容器,勾勒着另一个男人汹涌、热气腾腾、生啖血肉的欲望。
哪怕在静谧温馨的妇儿保健院,奉星如依然忍不住分神奉尉芝连唤他三两声,才令他捏起那根涣散的神经:“你说,姐?”
女人捏着他的下巴盯了好一圈,方撂开手,“星如,很累?生了弋娇,一段时间没顾上你,你精神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