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华城突起阵雨,家里也泛起潮湿来,他们住的小区也是几十年前建的老房子了,空间是大,两层楼,但年代还是比较久远的,一到雨天就黏答答的叫人颇为难受,梁初楹一直捱到凌晨一点都没睡着,脑子里像是在放电影。
忽而,她听见房间里有细细的嘎吱嘎吱的声音,梁初楹倏地从床上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听,觉得像老鼠啃东西,于是她立马跑了出去,在走廊里踱来踱去,脚步声把梁聿惊醒。
他穿着过大的睡衣,乌发柔顺地垂在耳侧,在视线不明朗的情况下,右眼眼皮上那颗痣仍然清晰可见,锁骨上也有,不过没眼皮上那颗惹眼。
梁聿打开门问她怎么了。
家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梁初楹犹豫再三,只能向他求助:“我房间里好像有老鼠。”
梁聿思索了几秒,提议:“那你今天睡我房间?”
“你认真的?”她瞪大眼。
梁聿低低笑了几秒:“在想什么?我的意思是,怕就跟我换房间。”
他指了指身后,梁聿的房间是原来的客房,空间没有她的大,摆了一张两米的床和一张长方形旧木桌子,连窗帘的质量都很不好,非常透光,敏感一点的人估计睡不踏实。
但那也总比跟老鼠睡在一起要好,梁初楹向来不会苦了自己。
她没有推拒,刚走进去没几步,脚尖踢到什么东西,梁初楹顿住脚步,视线下移,捡起来一看,动作立刻变得极为僵硬。
是三级片原碟。
她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梁聿的视线也顺着她搭在肩上的头发落向她手中,他连一点羞耻的情绪都没有,神态自若:“惊讶什么,这不是姐姐之前溜进我房间,放在我枕头底下的吗?”
就是因为是自己干的,梁初楹才觉得脸热,说话也难得结巴起来:“我……你为什么不扔掉?”
“我以为这是你的品味。”他不紧不慢地说,接过她手里的碟片,再抬眼,漂亮的眼睛追着她窘迫的表情不放,似乎觉得好玩,玩味地喊她,“你自己看过吗,姐姐?”
“当然没有。”梁初楹鄙夷。
梁聿点点头:“我还以为是你特意挑选给我的,看来你不知道这碟里的主角是什么关系。”
他笑了,轻张唇齿,突然放慢语速念:
“红线是藏在血管里的,你不要不承认。”
听见这话的瞬间,梁初楹的脸乍一下变得煞白,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梁聿注意到她的表情,眉眼之间显得更加深不可测,笑声从他淡红的唇缝间溢出来,连胸腔都在震动。
他摸着方形碟片盒子的边沿,解释着:“这是里面的一句台词,我印象很深。”
梁聿意有所指地看向她,那眼睛半弯着,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他的目光如涓涓细流一样与室内微弱的光线融为一体,粘稠凝滞,又极富攻击力,如同细密的针线,要将自己缝进眼前人的眼珠里。
“所以当初姐姐把这个放进我房间,叫我很是……”梁聿讨好似地看着她,说,“心情复杂。”
第2章 碰一下都嫌脏?
梁聿把碟片捡起来以后随手往书桌上扔了一下,塑料壳子撞击木桌发出细碎的声音,梁初楹有一秒心跳得飞快,听见是台词后又稍稍沉下去些许。
他捞过椅背上搭着的校服和书包,面上挂着柔软笑意,向梁初楹道晚安,梁初楹拧眉瞪他,觉得自己才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就开始耍花招,于是不予理睬,掀了被子上床,匆匆翻了个身,面朝墙睡着,闭紧了眼睛。
屋子里的空气不流通,一点细节性的呼吸都被无限放大,梁初楹感知到他在靠近,脚步在自己床边停了一会儿。梁聿的体温似乎不需要介质就能无限扩散,像某种毒药一般麻痹人的神经。
他驻足在她床边,不知道是以怎样的眼神看她,兴许对于她爱搭不理的态度有些恼怒,但大概率不可能……因为她从未见过梁聿生气的样子,这个人虚伪到似乎没有真实的脾性。
厚底拖鞋踩踏的声音渐行渐远,门被合上,梁初楹睁开眼睛,盯着白色的墙面,松了一口气。
关于往梁聿房间里放奇怪碟片的这件事,要追溯到初中的时候。
梁初楹偶尔从那群满脸痘印还靠在桌子旁边高谈阔论的青春期男生那里,得知他们因为偷看小电影被家长教育,有的还挨了打。中国式家长对这种事大多颇为忌讳,既不希望孩子看,又希望孩子无师自通。
而那阵子梁聿莫名其妙开始学做饭,叫梁庆很是欣慰,梁初楹觉得这人完全是假殷勤,有种憋闷的矛盾心理,所以十分幼稚地,想了个损招诬蔑他。
梁聿的房间从来不上锁,她直接把收来的碟子塞进电脑主机里,梁聿回房间的时候,电脑屏幕上正是纠缠的人体,梁初楹听着他的动静,马不停蹄去跟梁庆告状,大门一推,高声检举:“爸,梁聿真恶心,他在卧室看黄/片,我听见了!”
梁庆没收了梁聿的碟片,如她意料之中的,他说对梁聿很失望。
梁初楹就站在爸爸后面得意地笑,梁聿看着她,也扯起唇角,一副似笑非笑的温和模样。
她那时候只觉得陷害梁聿让人痛快,谁叫这个家因为他的到来而四分五裂?
可现在想来,当时做这种蠢事的时候真是一点儿计划都没有,谁枕头底下会长碟子出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更何况梁聿根本不傻。
他只是假装乖巧地承受了她莫须有的恶意。
可梁初楹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梁聿说不准正伺机报复,哪会有人的脾气真的这么好?
她后面还效仿过一次,从别人那儿收来的就是那部梁聿口中“最喜欢”的片子,可是只有那部碟子最后不见了。
然后在几年后的今天,梁初楹才终于又看见了那部,被他称为“最喜欢”的碟片。
看来他看了,还不止一遍……
她是第一次在梁聿房间里过夜,窗帘太薄,很透光,梁初楹翻来覆去,从床上坐起来,表情算不上明朗,她从睡衣里掏出手机,大半夜的给梁庆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梁庆也没睡。他爸经常因为工作晚睡,在家的时候,梁初楹经常能听见他凌晨起来接电话的声音,这房子建材差,不太隔音。
“下周回去,家里出什么事了?”
梁初楹眼睛乍一见光,有些模糊,她就懒得打字,直接摁语音,一字一顿抱怨:“出大事了,我房间里跑进来老鼠了,你什么时候找个家政来把家里整理一下啊?”
“家里住俩男人,也没人关心我的身心健康,以前妈妈在的时候才不是这样。”梁初楹碎碎念叨起来,很怀念那时候的光阴,也很爱在他爸面前提妈妈。
梁庆很久没回,梁初楹心里就越来越气,语速很快,开始旧事重提:“爸,跟你说话真的好累,说一句没一句,如果你不乐意听我说,那你干脆把我赶出去好了,叫梁聿当你亲儿子给你养老!”
良久,她爸回了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你性子太急了,爸只是在考虑你说的话,明天我联系家政,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