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瞥了眼他们,不用他说话,他身边的老长随这时已开了口,转移了已然围过来听他们说话的客人的眼睛:“靖王爷,您什么时候到的?奴婢真是该死,竟然不知道您已经来了,没有提前告诉老公爷一声,请他来迎迎您。”
“靖王爷来了,”不等下人再说话,护国公这时候已往前迈步,朝那戴着玉冠的中年白面书生的靖王爷拱手,朗声道:“苏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哪里,老公爷能请本王过来小聚,本王荣幸至极。”
“王爷客气了,您能来是本公的福气,各位,今天寒舍当真是蓬荜生辉,高朋满座,老夫不胜荣幸,各位请坐,请坐……”护国公这厢高举着手,朝围过来的十余人连手作揖,他说着话时,下人们也连忙躬着身过来,带人往前面座椅处入座。
苏居甫和常伯樊被围过来的两个下人瞬间围住,又被他们带到了前面高堂排布的座椅处的最尾端落坐。
“别管他们存的什么心思,”趁大堂的人热热闹闹地说着话寒暄各自入座之时,苏居甫当着身边站着的那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下人的面,拉着妹夫的衣袖把人扯了过来,低头低语道:“你切记,千万别让他们握住了我们什么把柄把我们栓得牢牢的,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都没让苏氏一族得逞过的事,妹夫可不能在这里折了脚。
“两位公子,请喝茶。”他们说着时,一阵香风袭来,只见一张脸只有巴掌大,模样生得极美的美婢端着茶盘过来跪在了他们面前,她小声忐忑地道了一句,尔后又朝他们极羞涩笑了一记。
笑罢,她眼睛连眨了几下,长长的睫毛如蝴蝶般飞舞,跳在了她春水一般的眼眸上,她脸上那双极鲜艳的嘴唇此时正不安地细微蠕动着,让注视之人情不自禁地把眼睛放在了她鲜红的嘴唇上。
此姝当真乃国色天香,让人目醉神迷。
苏居甫一打量过,迅速别开眼去看他那妹夫,却见他妹夫不知何时挪开了眼,此时正看着和靖王爷坐在首位谈笑风生的护国公身上。
“找你们管事来,就先前带我们进来的那管事,问问他我们带来的下人在哪,让他吩咐我郎舅二人的下人到门口来一下。”常伯樊此时回过头来,眼睛漠然地在那美婢脸上带了一眼,吩咐完便看向舅兄:“大哥,我们把年礼呈上去罢。”
“好,还不快去?”见那婢子不动,苏居甫朝她轻斥了一句。
那美婢眼睛一眨,眼中瞬间有了些泪意,忙慌忙起身道:“奴婢这就去。”
说罢她已起身,有些仓促地往门边去了。
苏居甫见坐在对面尾端的一个颇有点年纪的老人眼睛在那美婢那娇美的背影上转了一圈,等那小步慌忙而去的美婢不见了,又抚着胡须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他。
苏居甫朝那老人一笑,身子则偏向了妹夫,和妹夫冷嗤了一声,道:“哭得还没我快。”
常伯樊瞬时啼笑皆非,朝舅兄道了一句:“我们跟前的这位小娘子姿色已是全屋最美,料来这是老公爷给我们郎舅两人的脸,舅兄与我还是领情的好。”
“你怎么知道?你看过了?”苏居甫闻言举目看了一圈,还真是,便连祁三公子面前那蹲着的美婢也只是他们刚才眼前的一半姿色而已,顿时不由大喜,“等会儿我一定要好好当着众人的面好好重谢老叔爷对我这小辈的看重不可!”
他这舅兄还真是打算无赖到底了,常伯樊眼角余光看到站在他们身侧那个先前冲出来打圆场的老管事此时脸色都变了,不禁摇头失笑道:“是了,是要重谢不可。”
既然敢算计,那就莫怪他们这些不甘束手就擒的人有所反击。
如今人方为刀俎,他为鱼肉。
他们也想活命,不被人随意鱼肉。0
第 238 章 第 238 章
苏居甫一派喜不自胜,坐他下首的常伯樊已偏首,问向后方:“请问这位老家人,我可能出门?还是我家下人可入门来?”
今日常伯樊带了丁子和孙掌柜来,而他舅兄则还是只带了日日常跟着他的长随随平。
老管事神色已恢复如常,朝他们拱手作揖笑道:“趁各位贵宾还没坐好,两位公子自可出门去,我来给您二位带路,请。”
“多谢家人。”常伯樊朝他拱了拱手。
“公子客气,请,请。”老管事连道了两声请,把苏居甫也请在了里面。
苏居甫本来是打算一道出去的,但一看这老管事主动请他有支开他的意思,很是想把他刚抬起来的屁股又按下去,可他抬眼间见妹夫朝他浅浅地摇了记首,苏公子便没有跟人作对到底,终还是站了起来,朝那老管事拱手,皮笑肉不笑道了一句:“谢老家人给我们带路。”
也罢,给他们个安排后手的时间,这地底是他们护国公府的地盘,若是闹得不可开交,吃亏的还是他。
苏居甫与本家你来我往斗到今日还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活下来,也是他最是深谙“见好就收”这个道理不过了。
两人刚坐下又往门边去,引来了一些目光,这厢有下人忙趋向首位的护国公,说了这两人要出去从下人手中拿年礼上呈之事。
苏护国公一听,面带微笑抚须不止,一脸欣慰道:“这可真是两个孝顺孩子,让各位见丑了,这是我族里的两个后生小辈,本公看着他们着实有才,前途无量,就邀了他们今天过来见见在座诸公,也好让小家伙们长长见识,开开眼界,也算是本公对后辈的一点点小心意。本公所为有所唐突之处,还请诸公体谅一二,他们以前也没来参加过我府里这些亲朋好友方能一起小聚的小席,他们若是有失礼不当之处,也请诸公谅解一二,本公在此替两位族中的小辈给各位先道个歉,还请诸公对本公族里的这两位小家伙多多包容。”
这是明摆着嘲笑那两个后生无礼又没见识,靖王爷一听甚是好笑,他嘴角笑意一深,脸上的神色更是显得意味深长。
在座者不是当朝显贵,就是老公爷的至交友朋,还有他座下门客,在座之人没有一个人是听不懂他言下之意的,坐在此前苏居甫对面的老人正是这段时日与苏护国公来往颇多的新交知已,他姓裴,乃吏部从地方上新升上来的三省巡察使副手,这厢他就接了苏护国公的话,只闻这裴副使一副铁面无情的模样面无表情道:“老公爷一片好心,就是您是一腔真心,可莫肉包子打了狗,一去无回的好。”
这裴副使说话难听,不过他说话历来如此,他现眼下正是朝中最为刚正不阿的能吏,在朝中风头正劲,他这话乍听不冷不热的,但再细细一品,可真不是什么好话,他这与护国公一唱一和的,那两个年轻人还没做什么,倒成了待罪之身的样子了。
与护国公坐在一处的靖王爷这厢闻言挑高了眉,与他王府师爷对视了一眼,见师爷朝他点头,王爷便侧首朝护国公笑道:“我看他们聪明伶俐得紧,老公爷您也是好福气,有这么两个好后生小辈,这等年轻的聪明人,您可别太要求严格了。”
“哪里,也只是一般聪明,王爷抬举了。”护国公则满脸笑容抬手朝他作揖道。
“哎呀,瞧您说的,这还是一般聪明,您要是觉得一般聪明,那就把这两个年轻人让给本王?”靖王拿扇子一敲手,状似玩笑道。
只见他语皆那片刻之间,护国公的双眉细不可察往中间皱了一下,不过很快他的双眉就舒展开来,嘴里回着靖王爷,“原来这两个小家伙还得了靖王爷的赏识,那等会儿他们一进来,我得让他们向您道个谢。”
苏护国公苏明义见他明言护着那两个人,一时怕宫里是给这王爷交待了什么,又怕那不知走了什么门路的盐伯后人的门路走到了靖王爷这头,他立马收住了那些明褒暗贬的话,当自己此前绝无那意,说着还追问了靖王爷一句:“本公还不知,这两个小家伙是哪里打了靖王爷的眼?”
靖王也不怕跟他说,欲说话之时他又抽了手心一记,只是这
次他下力过猛了,手上用的力太重,疼得他嘶声叫了一记疼,方才回了老公爷的话:“哎呀,老公爷,您就别多想多的了,就不兴他们聪明,本王看着顺眼,赏识一下?”
他说着还朝老公爷挑了下眉,两道眉毛都耸了起来,像两个倒写的八字,甚是滑稽可笑。
苏明义却是不敢笑的,他只觉靖王就一番话像盆冷水朝他倒来,让他脑袋一片凉意,还带起了他心口一股无名火。
他请靖王来,无非靖王就是个无赖泼子,给点好处就能收买的闲散王爷,但他显然忘了,这无赖泼子也是个翻脸就不认人的,与他族里的那位小儿子的性情行事倒是如出一辙。
回头若是有人跟他报这两人私底下早就互通有无,他可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
这心忖之间,护国公嘴里还说着话,神色再是温和宽慈不过:“靖王是率性之人,是本公一时小觑了王爷,是本公狭隘了。”
“哈哈。”靖王闻言不禁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