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苑娘是很想坐在哥哥身边听他说说话,但帮兄嫂的忙的心占据了上风,尤其听常伯樊说道家乡的菜,她更是想领着通秋明夏做一桌家中常吃的菜让兄长也尝尝家里的味道,她一听常伯樊说完就点头:“我这就去。”
说着就朝苏居甫浅浅一福,矜持一笑:“哥哥我去了。”
说罢,她就走向了朝她走来的长嫂,与带着她出门的长嫂出了门去。
苏居甫抱着儿子,看着娘子走了,妹妹走了,瞪着门干瞪眼了半晌,转过头就朝那在他眼里挂着满脸虚假笑容的妹夫道:“你在你家里也是这么使唤我妹妹的?”
他心中的不快,随着一句话瞬息就布满了整个屋子。
苏家的下人、常家的下人,顿时被苏公子这话吓得面面相觑,又迅速低下头去,个个偷偷往门边飞快挪去,只想快快出门,远离公子主人们在的这是非之地。
常伯樊忍了一下,方淡笑回道:“常家上下,连并我在内,皆听主母的。”
“哼,”苏居甫当即就哼笑了一声,“说得好听。”
这厢苏仁鹏已见过他父亲,也得了他的抱,见父亲和姑爷说着话,看着都很高兴的样子,仁鹏也高兴,张开小手朝姑爷欢欣叫了一句:“姑父。”
常伯樊看了他父亲一眼,见他这位舅爷没有反对之意,就把小儿抱了过来。
苏仁鹏要吃糖,这时心里跟他尤其亲近,一被抱过去就搂着人的脖子高高兴兴道:“姑父,吃糖,姑姑吃,我吃。”
常伯樊抱着人坐下,在此前的糖包里给他捡了一颗芝麻糖出来。
苏居甫看着他们,也坐下了,伸手拿起茶壶给两人倒茶,道:“少给他吃点糖,小孩子吃多了糖容易坏牙,等你们自己有孩子就知道了。”
“我们头次过来就给点,下次就不了,听大嫂和您的。”常伯樊关照着腿上扭动着小屁股吃糖的小侄,嘴里回道。
苏居甫扫了他一眼,等茶倒好,把常伯樊的那杯放了过去,道:“我等会儿还要去衙门,案子还没结,我还有些话要跟大人说,晚上就不在家里用膳了,嗯……”
苏居甫说着沉吟了一下,过了片刻方接道:“这样吧,妹妹今晚还是在我家暂且歇下,你随我去衙门。我们那有个歇更的屋子,是大人拿了几间屋子给我们这些在府衙里来来回回的小吏歇息下脚的,今晚大人许是要见不少人,我带你进去,给你介绍几个人,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老实坐着,有人找你说话你就说,就说是我的妹夫就是,至于到时候怎么说话,不用我教罢?”
这是要给他介绍人了,常伯樊绝没有不想之意,但还是出言道:“这个时机,您和各位大人才回来,怕是不合适罢?”
“我就不去了。”他又道。
他上午一直在应天府等消息,是以舅兄回来的时候,他没过多久就见到了这位舅兄,与这位本来就打算回来的舅兄一并回来了。这实在是赶了一个巧,实则他也未出什么力,也就是透过孝昌堂兄认识了应天府的人,有个打听消息的渠道而已。
说来他尽力做这些不是为的讨好舅兄,为讨好苑娘让她多放下一些心少些担忧方才是他的意图。
他想把她的心捂熟捂热,这天只冷一点,跑个几趟委实算不了什么,她能知道他的好,把这些看在眼里把他记在心里就好。
常伯樊没有向舅兄献殷勤的意思,也就没有讨功的心,遂大舅哥这要给他铺路的提议一出来,他是有一些心动,但稍稍一顿他就拒绝了。
他想对苑娘单纯好点,用此去换她的一心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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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7 章 第 167 章
闻言,苏居甫笑笑,沉吟片刻后道:“这次缉凶带出了一些别的事来,晚上肯定要乱,我带你过去,也是等我去见大人了你在外面能帮我听着点事。歇更处随从进不去,你随我过去,我就道是家人不放心,让你陪我走一遭,也有个名目。”
说着,他从纸包里捻了一块芝麻糖,放到小儿嘴边逗他,边逗边道:“你去了我也放心,至于别的,我也不管你。”
能认识几个人,能搭到什么线,就看常伯樊自己的能耐了。苏居甫不怕他这妹夫借他的名头起势,由他来说,他只一个妹妹,这天底之下,他最该天经地义相帮的人也就她一人而已。
“好。”听舅兄如此一说,常伯樊当即应下。
苏居甫看他应得快,方才淡下去的脸上起了丝笑。
他父亲跟他说,这世上许多看似老实的人,是不得不老实,他们的能耐只能供自己老老实实地活着。是以父亲没给妹妹挑老实人,他给妹妹挑了一个能活下去的聪明人。
苏居甫见得多,他也不信什么老实不老实,聪明人挺好,至少聪明人知道如何审时度势。
“那好,我先跟你说一下情况。”苏居甫跟他说道起了此次他缉凶的凶险与其前因后果来。
苏居甫此前本乃应天府县丞身边的一介小吏员,替县丞大人分管一些公文往来税务等事,年初他跟的左县丞被人捅到了天子面前,被参了一笔以权谋私,苏居甫险些被牵累进去,所幸有府尹出面替他作保,他才被保了下来,后来朝廷又下来了新县丞,此时苏居甫已投诚府尹,在新县丞上位之前,就恳请府尹调职,去了府尹自己人的县尉翼下当典使。
苏居甫还是一介小吏,但从县丞副手到县尉副手,就是从椅子到马背的一个转变,县尉不仅管征税治安,还管捕盗,捕的还不是小盗,但凡京城所出奸蒙拐骗之事皆在他们辖下,便连大官家中出了命案只要没上升到朝廷大案,家中普通人命也归他们查。
这次苏居甫跟县尉查的就是一个大官家中出的命案,这家人有奴仆杀了这位大官的一位妾室还有其身边的两个下人,并偷了这妾室房中的钱财等物潜逃了出去。
县尉一查到这人逃出去不久的消息,就带着苏居甫和衙役一干人等出去缉凶,孰料事情比他们此前查到的要复杂得多。
这杀人的奴仆不是简单的下人,而是一伙专事偷盗抢掠的人当中的一员,县尉等人追着他过去,居然查到了一个贼窝。当时好在应天府的县尉乃武将出身,是沙场上退下来的老将,其下面衙役大多皆是从沙场上作过战退下来的,县尉本人又是个从不掉以轻心之人,但凡出城缉凶必带八人以上人马,此次加上苏居甫这个被他特意要来攥写公文的小师爷,连带县尉本人一共十人,但贼窝处足有二十人有余,头天就把他们困在了一座荒山当中迷了途,在好在他们人大,又个个经验十足,在经过县尉大人领着众人走出迷途又勘察形势找到了这窝贼人所在的地方,排兵布阵与这窝贼人交战过数回,他们方才把这贼窝的人拿下。
而此事若是到此作罢
也就罢了,但难就难在这窝贼人的贼首居然道他们缉凶的这位大官家的姨夫人是他的亲妹子,这位大官下面那个最有出息的儿子乃她所生。
县尉是朝廷老人,经盘问过后听出此言不假,还盘问出了这贼首派人进去杀人乃其妹子所请,因那新姨娘在大官家中很是得宠,还对其冷嘲热讽不已,老姨娘咽不下那口被新进来的姨娘欺负的气,就来信请了哥哥去收拾,贼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把人安插了进去,其后就生出了此命案。
且这一审问,一根藤带出了三个坑,还问出了更多的事来,涉及到了许多事情。此时府尹大人正好出门寻人,路中正好碰上了回去报信的衙役,前后一碰,应天府左姓府尹一听此事非同小可,带着人去了贼窝处又是一通审问。
“情况就是这个样子,至于涉及到了什么事情,我现在不能跟你说,你也别问。”苏居甫和常伯樊淡道:“汤县尉让我先回来跟家里交待一声,也就是让我换个衣裳,我等会儿就要去了。此次但凡跟汤县尉出去的人都会回去问话,问到什么时候我们也不知道,但左府尹要做什么,我现眼下能跟你说一点。”
“你初到京,有些事应该还不太知道,之前叫我们过去缉凶的人是吏部的吏部郎官,姓陶,手掌考核官员之职。这人在吏部呆了十年了,手下过了不少事也埋下去了不少人,正好他跟我们应天府的左大人有些过节,这过节吧,若是这位郎中大人身上没有什么事,他家中出了凶案,该怎么缉拿凶犯我们就怎么缉拿凶犯,但这位大人身上有事,你应当知道,这种时机,但凡让有心人逮着了就得上前啃一口,左府尹是不可能轻放的,而另一方,我们那位新上来的县丞大人……”苏居甫说到这,敲了敲桌子,面露微妙的嘲笑。
“是陶郎中的人?”常伯樊接话。
苏居甫颔首:“正是,左陶两家结冤颇久,左大人上任应天府之前就被陶郎中死死拦着,差一点就坐不上这把椅子。等左大人坐下之后,陶家也没少给他使绊子,之前我跟的那位大人出事,就有陶家从中作梗的手笔,只是偷鸡不成蚀了把米,陶家没把左大人拉下去不说还折了些人马,这次阴差阳错事情居然撞到了左大人的手里,你等会跟我过去就知道了,绝善了不了。”
他又道:“等会其中若是起了什么龌龊动了干戈,你离远点,别被牵扯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