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自己以后前途,旁马功压不住己身的气势,这时身上气势大张,不知自己已显出了自己那身走南闯北的凶悍。
知春明夏通秋这些在苏家长大的丫鬟们已看出他的凶狠,心下一悸,不敢多看这突然凶厉的大管事一眼,胡三姐却是与她们反常,好奇且津津有味地看着这突然变得一身凶匪气的老人家,心道这叔叔这岂不是会武?若是会武,那就太好了,改日她就去求师拜门。
她如今也是能月领半两银的近侍丫鬟了,有的是钱。
这段时日苏苑娘见人,旁马功多为劝,但劝也只劝一两声,不会当面辩驳她的意思,他恭敬有之,恭顺有之,苏苑娘长着眼睛,这世更是长了心眼,不会不知道旁马功对她的顺从,这下见旁马功有些急声急色不见往日的镇定,她等了一阵,方朝大管事道:“我有我的用意。”
大管事已竭尽恭谦,一个没有卖身契的人,为成全她的脸面,在她面前作了为奴的姿态,为尽护她之责更不惜急赤白脸,这是他之责,但也有几分义在里面,苏苑娘不嫌碍事,多余回了一句:“你有护我之心,我也不妨多跟你说一句,这三家人我定要见,我也必要让他们心服口服。”
“夫人。”她说的不多,旁马功没听明白,见她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他惊得胆魄欲碎,大叫了一声。
苏苑娘已起身,走到了他面前,朝这难得惊慌失措的大管事浅浅一笑:“大管事。”
大管事,你怕或是不怕,没有多大用的。
我们自己的命运都不尽由自己做主,哪是他人能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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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苑娘去了三家来的人,三家有来当家的,也有来儿媳妇的,这次一并进了大堂一并入会,苏苑娘进前院大堂大门,就见到了三家连主带仆二十余口人。
所幸常家大客堂本就是为大族之居所建,客堂大一般会堂三倍有余,这二十余人在里面也就不显得多了。
“您来了。”见到常六公亲自前来,感念常六公的老妻,也就是常六婆之前在常氏一族供客居住的客堂曾所给过的脸面,就算跟六公婆婆后来没见,看在那位慈软温和的老妇人的面上,一见到常六公,苏苑娘这次还是第一个朝常六公请了安。
“伯樊媳妇,前来叼扰了。”常六公笑得一派和气。
常六公家常六公家亲自前来,常文公家来了一个老儿媳妇以婆,另一家是赴考的老父老母皆来了。若论客气,还是最后只高本家家主一辈的常隆归夫妇最为客气,前面的人家等着苏苑娘这个小辈朝他们见礼,但苏苑娘一见过常隆归夫妇,常家老奶奶不等她欠身请安就已经上前扶住了她,跟她道:“侄媳妇,我不跟你客气,你也别跟我客气,家里有事求你本就是我们的不对,劳烦你了。”
听着口气,三家也不是一心。
果然,一开口逼问的,还是老寿星的老儿媳妇以婆,“苑娘啊,你是伯樊的正妻,我们常家堂堂正正的当家媳妇,就因着你身份大,有些话也就你能给我们个准信了,不瞒你说,我们这次一起来也是想问个准信,你别见怪,京里现在可是有消息传来了?”
说罢,她一脸迫切。
常家在临苏这个小地方盘锯太久了,后来如若苏苑娘不是到了京城,可能也明白不了现在常家一家大上下老小的急迫。
那是一种只看得到眼前利的急切,就好似只要得到一个好消息,他们就能上天堂,至于天堂的上面坑哇不平、险象环生,就不是他们所会想象能在意的。
眼界狭窄、目光短浅,如此而已。
没有常伯樊谋算,他们能走到哪步?
太可笑,也太可悲。常伯樊无人,需要他们家里的子弟,他们有人,却不知子弟前途、儿女悲欢从不是他们用一己私欲能成全的。
“下月上旬就能到了,”苏苑娘说的这话,这次不算是她自我揣测了,而是她经常伯樊的口问出来的,这次她不仅能给出时间,也能给出一半的答案,说着,她朝常六公看去,浅浅一笑,“六叔公,你且等着听好消息。”
这厢,常文公家的老儿媳妇,常以公的老媳妇尚能沉得住气,常隆归那对中年夫妇中间,归老婆子却是一时没沉往气,当场失声道:“当家媳妇,你可是听到确切的消息了?”
苏苑娘朝那大惊失色的妇人看去,“回婶婶,我不知确切,只知至多月中消息就会传来消息,至今不过半月,还请老祖家、六叔公家,还有归叔和您三家,做好准备。”
说着,苏苑娘微微一笑,“哪怕只得一个好消息,都是我常家幸事。”
第 92 章 第 92 章
“那太好了!”归老婆子站起来,一手握拳拍掌,激动道。
常伯樊给了苏苑娘准信,说三个皆能举送出去,但苏苑娘放出了话,但话又留了余地,这下有人激动,也有沉得住气的这厢沉声道:“听当家媳妇这么一说,这次只有一个机会?”
说话的是以公婆子。
历来家族以孝治人。苏谶最终为女儿定常家,是常伯樊头上无父母,苏苑娘不用侍候公婆,但没有公婆,常家不缺长辈,前世这些人压在苏苑娘的头上,让她一退再退。
那一世,有这些人拿身份迫人,也有她的妥协与让步。这一世,她不知道能不能压过他们,但势必不能再回到前世那种局面了。
这也是苏苑娘选择正面他们的原因。
他们既然叫了她当家媳妇,那就以她为主罢。如若不能让他们敬着她两分,那让他们畏着两分,而不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也好。
“我只听说了已确切的一个,”苏苑娘朝以婆看去,淡淡一笑,“能确定一个,已是我常氏一族之喜,您说呢?”
说是这般说,但落不到自己头上,天大的喜事又与自己家何干?以婆挤了一个笑出来,道:“不知是谁家?”
“这个我就不知晓了。”
“这……”以婆看看常六公、常隆归夫妇,与他们对过眼,又朝苏苑娘道:“你这一面也不好见,我们都来了这么一趟,我们三家现在都在这,都是再亲不过的一家人,当家媳妇,你心里要是有数,不凡现在就说出来,省的我们回去一家子又提着心,老是猜来猜去的,一家老小都睡不好觉,六公爷爷,隆归夫妻,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又转向苏苑娘:“当家媳妇,你放心说就是,我们一家人再齐心不过,绝没有一家中了另两家落选就生埋怨的道理。”
这漂亮话,说的人能说,听的人是万万不能当真的。
苏苑娘听着,朝常六公、常隆归夫妇看去,见他们默而不语,显然皆认同以婆所说,想要一个结果。
果不其然,在自己的利益之前,脸面和他人的处境又算得了什么。
这世间,哪存在什么公理,皆为自己而活而已。
苏苑娘也没有失望,只是再经确认,更坚固了自己的想法罢了。
“我确实不知。”苏苑娘看过他们,缓缓摇头,随即她面露深思,沉吟了一下,抬脸与他们道:“你们非要一个结果的话,不如等当家的回来,亲自问他。”
闻言,四人飞快相望对眼。
以婆见她这嘴跟个闷葫芦似的,不想说的软硬兼施也问不出来,罢,她开的头,“当家媳妇,是我说话太硬,着实是我最近太着急了,唉,这么多年,家里也没出过这么大的事了,心里急,样子就难看了点,还请你见谅个。”
以婆老辣,话说得出去也收得回来,这话一出,乍听起来很是客气。
苏苑娘要是承了这份客气,说出去了,那就是她这新媳妇胆子不小,敢压族中长辈一头,尤其这位长辈还是在族中德高望重的老寿星的老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