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忆檀的手背青筋暴起,将李敬池的锁骨捏得隐隐作痛。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李敬池,那是我们共同的家。”
这句话明明没有温度,李敬池却无端品出几分苦涩的意味。他还没开口谢绝,背后锁住的大门却传来被拍得震天响,是冯屿带人来了。
李敬池压低声音:“外面很多人,你少在这里发疯。”
唐忆檀不依不饶:“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大门传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再拍下去,保安恐怕要一脚破门而入。李敬池被他钳制着肩膀,动弹不得半分,只能道:“他是我的大学室友,有一个已经谈了快六年的女朋友了。”
唐忆檀仔细看着他,在确认不疑有假后,才慢慢放开手。与此同时,门外传来疯狂拧动把手的声音,林裕淮焦急问道:“小池,李敬池?!你没事吧?”
冯屿怎么把林裕淮叫来了?
不容李敬池细想,在保安想破门而入的关键时刻,紧锁的门终于开了。唐忆檀冷漠地看着林裕淮,一身黑衣肃杀而寂寥,在人群中格格不入。
拎着灭火器瓶的保安动了动喉结,面带忌惮地后退半步。
“怎么了?表情都这么紧张干什么?”
一句男声打破了对峙的气氛,王鑫出现在走廊,身后还跟着抱着一叠文件的徐鸢。预想中鱼死网破的局面没有出现,李敬池整个人松懈了下来,听王鑫道:“唐总来探班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早知道给你留个席位了。”
听了这话,剩下四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作为知情者,冯屿的表情更像吃了苍蝇要是李敬池知道唐忆檀会来,估计一秒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唐忆檀道:“顺路来看看,看完就走了。”
李敬池心道你骗谁呢,荧城到春城至少要坐四个小时的飞机。
然而王鑫哈哈一笑,很给他面子:“既然来了首映场,不如待会赏脸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唐忆檀向来是个注重礼节的人,工作上的事处理得极为妥帖。李敬池原以为他会公事公办,说两句客气话,谁料唐忆檀“啪”的一声握住他的手腕,回绝道:“不太方便,有点家事。王导可以随意挑一家想吃的餐厅,结账报我的名字,算我请客。”
两名保安噤若寒蝉,王鑫与徐鸢则面面相觑,没料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唐忆檀拉着他就想走,就在这时,林裕淮却道:“等等。”
几道视线齐刷刷地聚集在他脸上,林裕淮轻轻握住李敬池被拽红的手腕,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唐总,你带艺人走起码要问他的意见吧?今晚是剧组聚餐,他也没有其他通告,于公于私,蔚皇都不能侵犯艺人社交的权利。”
气氛变得极其紧张,唐忆檀抬眼,第一次正眼看向了林裕淮,两人视线交汇,空气如同被利刃割开。
良久,唐忆檀露出冷笑,对李敬池道:“你要和他们去吃饭吗?”
王鑫不知道林裕淮犯哪门子横,立刻道:“小李,如果勉强的话就算了。”
“我去。”李敬池抬头,死死盯着唐忆檀,“唐忆檀,我要去。我有权利在工作后和朋友吃饭,这是我的人生,你不能干涉。”
空气静得可怕。
唐忆檀侧过脸,像是被无声地抽了一巴掌。
李敬池一节节掰开他的手,再和他拉远距离,对林裕淮和冯屿说:“我们走。”
休息室的门大敞着,窗不知何时开了,冬风呼呼地灌入走廊。穿堂风掀起唐忆檀风衣衣摆,为他周身的漆黑添上几分禁欲。直到李敬池快要走出长廊,他才缓缓抬起头:“李敬池,狗还在家里。”
李敬池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冯屿却不忿道:“怎么,你还想虐狗啊?你敢拿这个威胁他,明天就能上头条新闻。”
唐忆檀对冯屿置之不理,只说:“早点回家。”
等到走出影院,冯屿才啐道:“妈的,这人是不是有病,都分手了还追着你不放,跟疯狗似的。”
王鑫欲言又止,看向徐鸢,徐鸢摇摇头,示意他别管。
林裕淮脱下外衣,为李敬池披上:“还去吃饭吗?”
经过这么一闹,几人都没了胃口,王鑫知道唐忆檀雷厉风行的手段,只怕今晚去哪家餐厅都不方便。犹豫之间,冯屿接了个电话,对李敬池道:“悠悠买了很多菜,不介意的话来我家吃点?”
最终,几个人浩浩汤汤挤上了王鑫的商务车,莫名其妙地决定去冯屿家吃饭。
汽车在一个老旧的小区停下,这里没有电梯,灯光也很昏暗,几个人挤着上楼。冯屿用钥匙打开生锈的防盗门,宋悠悠穿着围裙,动作麻利地摆上冷菜,头也不抬道:“菜还没烧好,小池先去沙发坐一会儿,冯屿滚过来打下手。”
他们的房子不大,家具也很陈旧,但收拾得整洁干净,看起来十分温馨。听到女朋友下命令,冯屿嘿嘿一笑,立刻围上去帮忙。宋悠悠一边把要择的菜递给他,一边看向李敬池:“前几天我们还在电视上看到你呢,冯屿说你现在实现梦想了,和”
这句话在宋悠悠看到他旁边一串人后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直直向后倒去,“林裕淮!”
冯屿赶紧扶住她:“老婆!”
第六十一章真心
春城城如其名,四季如春,连在最冷的年底均温都在十度以上。贴着红色福字的小窗内,热腾腾的锅气从厨房奔溢而出,冯屿端上煲好的砂锅,笑道:“都是家常菜,随便吃点。”
虽然这么说,但这对小情侣的手艺非常好。众人在圆桌前挤着,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八菜一汤发愣。半天才缓过神的宋悠悠红着脸喊冯屿盛饭,徐鸢则接过碗筷开始分发,嘴上还打趣道:“这么喜欢,待会让裕淮和你们合个照吧。”
客厅的拐角处,足足五层的陈列柜擦得非常干净。几年过去,这些专辑不见老旧,反倒摆得整整齐齐,上面还被林裕淮一一签上了名。
宋悠悠落座,视线都不敢乱瞟:“冯屿就算了,我一个人拍就可以了。”
冯屿不开心了:“什么叫我就算了啊!我不是人吗?”
王鑫乐了,林裕淮则失笑般看向李敬池,后者无奈地摇摇头,做了个“随他们去”的口型。冯屿起身揭开瓦罐的盖儿,乌鸡油润软烂,香味钻入鼻腔,馋得众人食指大动。
饭菜很家常,李敬池的眼眶却莫名有些干涩。这是他时隔两年来春城,毕业后的冯屿和宋悠悠还是那对欢喜冤家,和大学时没什么差别,李敬池的生活却翻天覆地。
一室烟火气热闹非凡,连带着冯屿和宋悠悠打闹声,让他这颗枯寂许久的心久违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读书的时候太苦,钟秋颖不怎么做饭,李敬池都是在食堂解决,直到后来掌勺的人变成了唐忆檀,他才从饭菜中吃出一丝温馨。
半年前的李敬池万分确切,嘴上信誓旦旦地和唐忆檀说这是家的味道,其实心中悄悄把这种滋味划分进了爱里。
于是爱瞬息万变,随着北海道一场雪融入海洋,埋没在过去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