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句终生幸福,李敬池的脚步顿了一下,电梯门缓缓合上,将笑容灿烂的她和李敬池隔开。他摘下墨镜,镜子里的人双眼通红,脸上写满疲惫的缄默。这次如约取货的承诺像是一场马拉松,耗尽了李敬池全部的力气。
做完这些事,他随手把戒指的袋子扔到副驾,一脚踩下油门。
程妈离开了,唐忆檀也不在,小家的温馨被冰冷的孤单所取代。李敬池推开门,却看到一个脑袋拱了上来,糖糖高兴地摇着尾巴,在主人脚边转了几个圈。
李敬池心中的涩意在见到糖糖后全部涌了出来,他靠在门边,双膝跪下,摸了摸小马尔济斯的脑袋:“真好,家里还有你。”
小狗什么都不知道,开心地叫了两声。
李敬池把他抱回去,这才想起副驾的戒指没有拿,又只能到停车场重新提了回来。家里的地暖开着,把他没有生气的面庞染上几分红润,李敬池扔了袋子,盖着毯子蜷在沙发上呆呆看了戒指盒两分钟,最终他打开客厅橱柜最底层的抽屉,想把它塞进去。
抽屉开了,里面躺着一张孤零零的黑卡。
那是他们认识没多久唐忆檀送给他的,快两年了,李敬池还是没有刷过。
李敬池没有动作,电话却响了,来电的是场务:“小李,今天大家可能都要跑一趟片场,孟安说他下周都没空,许导就决定今天把下场戏给拍了。”
这事很突兀,场务的语气也是急匆匆的,带着抱怨的口吻。工作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李敬池的情绪,他给糖糖喂了饭,又用冷水洗了把脸,在确认别人看不出异样后才出发。
事发突然,毛路不在,助理也是刚接到电话堵在路上,等李敬池到了片场,工作人员都在快速搭棚。许连见到他一愣:“这么敬业,外套都不穿就来拍戏了,你不冷吗?”
李敬池出门太急,现在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但他似乎感觉不到温度的变化,摇摇头,问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晚上还有点事。”
许连拍拍他的肩,欣慰道:“孟安还在路上,半小时后我们直接开始,你是会拍戏的,我相信你一遍过没问题,辛苦你今天还要过来了。”
李敬池示意没事,随便找了间休息室走了进去。门还没推开,里面两个人纷纷回头,庄潇停了话头,而另一位制片诧异道:“这不是和裕淮演一念成邪的李敬池吗,你也在这个组?”
李敬池不认识他,只打了个招呼。制片似乎和庄潇有事在谈,见到他来了,也没有再说,含蓄说了句“电话联系”便转身离开。庄潇双手抱胸,靠在桌边,皱眉打量着李敬池:“怎么眼睛这么红,谁欺负你了?”
李敬池盯着镜子,没觉得自己眼睛很红。
庄潇板着脸,用力关上门,制造出两人独处的空间:“是唐忆檀吗?”
李敬池不想被他知道私事,便敛了敛神色:“没有,家里的事。”
庄潇哦了一声,右手伸向他的衣襟,李敬池想躲闪,却被他抓着肩膀死死摁着。那只手灵巧地扣上衬衫顶端的两颗扣子,将衣服系得严丝合缝:“气温只有个位数的天气,你不穿外套就跑来片场,是不怕冷还是想向粉丝卖惨?”
李敬池没有说话,庄潇抓起他的手,神色变了:“李敬池,你在干什么?指甲都紫了。”
他这么一说,李敬池才发现五指泛着浅紫,明显是被冻的。庄潇脱下羽绒服,为他披上:“傻了吧唧的。”
搞得好像是被他欺负了一样。
李敬池道:“庄潇。”
庄潇抬眼,见他笑了笑:“谢谢。”
他的眼睛发红,含水的瞳仁仿佛两颗纯净玻璃珠,透着几分孩子气。这个微笑很单纯,牵动着微微上挑的眼尾,庄潇呼吸一滞,侧过头不看他,抬手把外套的拉链拉到尽头,低低说道:“……傻子。”
李敬池置若罔闻,又听庄潇问:“第五春的剧本和合同都发给你经纪人了,她说蔚皇需要考虑一下,你们多久给答复?”
李敬池不知道蔚皇审本机制是怎么运作的,只能说:“我也不太清楚,如果公司这两个月一直拖着,你会去找别人吗?”
“当然”庄潇本想断言,但话头在看到他表情后戛然而止,随即冷冷道,“不会,行了吧。”
说完这话,庄潇看似很忙地替他整理着领子,李敬池不解地看着这人,觉得他今天有点不一样:“你今天没事吧?”
庄潇回呛:“我还要问你呢,上次和我打电话牛头不对马嘴,你没事吧?”
见他说话又恢复正常,李敬池反而松了口气。他刚要回答,外面就传来了场务喊人的声音,李敬池道:“孟安估计已经到了,我先去化妆,待会见。”
休息室的门砰然合上,庄潇双手还保持着悬在空中的动作,片刻后,他刻薄地说:“……待会谁要和你见。”
正推门而入的陈意愣了一瞬,默默合上门,又重新打开:“这是被夺舍了?”
“什么是夺舍?”庄潇蹙眉道,“羽绒服弄丢了,再拿一件新的过来。”
陈意咳了咳,克制道:“那你一个人在休息室脸红什么,别告诉我是羽绒服成精了啊。”
第五十六章歉意
化完妆回到片场,孟安一脸不耐烦地打着电话:“知道了,我晚上赶回来行了吧,又不关我的事,车程要好几个小时,奶奶就算急死了也没用。”
对面像是说了几句批评的话,他阴沉着脸,没有反驳。见李敬池来了,孟安终于挂断电话,而许连也抬头:“可以开始了吗?”
两人今天的状态都不是很好,孟安又拿起剧本看了几遍才让开拍。许连知道他们晚上都有事,便道:“这场戏不用太死板,我们尽量三条以内过,孟安,你把小俞的愤怒和讽刺拿出来,李敬池,你需要接住他的戏,想想怎么为父亲辩驳。”
许连退出场地,打板落下,剧组正式开拍。
工地的小棚中,孟安大马金刀地坐在废品堆上,脏乱的头发遮住了双眼。道具师调整光线,随着一束阳光从漏雨的屋顶落下,孟安上半张脸被光芒照亮。他随着光线的变化缓缓抬起头,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愤怒:“范津,我从前不知道你姓范,也不知道你是他的儿子。”
“你和我说你爸失踪了,愿意付出一切把他找回来,是,我把你当朋友,帮你找他的线索,那你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李敬池眼神复杂:“对不起,小俞,我不知道你爸爸是那场意外的受害者,我也不想事情变成”
孟安打断他,狠狠抓住他的衣领,大声吼道:“什么叫意外,那明明是人为,范雷就是个冷血杀人犯,他杀了我爸后畏罪潜逃了,还要我说得再清楚一点吗!”
那种愤怒太过鲜明,李敬池被晃得头痛,他遏制住孟安的双手,反驳道:“够了,我爸不是杀人犯!”
“怎么不是。”孟安骤然松了手,眼底划过讽刺,“你爸就是罪犯,为了钱能做出这种损人利已的事,他是老畜生,你是小畜生。”
这是剧本上没有的台词,听到这里,众人俱是一怔,角落里的庄潇表情也不太好看。摄影将镜头对准李敬池,捕捉到他涨得通红的脸。孟安和孟知的声线有种微妙的相似,这句话落下,李敬池脑中闪过一声轰鸣,呼吸开始变得沉重。
“……就不是。”他咬着牙,眼底都是血丝,将范津无助的怒意展现得淋漓尽致,“我爸不是罪犯,他一定是无辜的。”
拍摄完毕,许连与其他工作人员讨论了一阵子,随后满意地对他们点点头:“我觉得这条不错,你们演的都很真实,临场发挥也不错,可以直接拿来用。”
孟安飞速脱下脏污的外套,又让助理拿了瓶矿泉水来洗脸。见李敬池还在原地坐着,孟安走近两步,踢了踢他的脚:“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