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腕偏细,暖阳穿过短袖,隐约勾勒出他侧面薄薄的一片,庄潇想拿过他手中的盒饭:“你太瘦了,该多吃点。”
李敬池蹙眉,抬手避开他的举动:“你拿走了我吃什么?”
庄潇靠在门扉上,不让他走:“来我车上吃饭。”
他的话云里雾里,李敬池的耐心告罄:“庄潇,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过了,来我车上吃饭。”庄潇扬扬下巴,“你就是这样在剧组工作的,吃随便的食物,即使替他们挡酒了也任由他们编排你,看到也不还嘴?你的善良太多余了,如果无处安放的话,还不如对自己好一点。”
恰恰相反,李敬池本想讽刺几句那两个男演员,结果庄潇莫名其妙地出现,令这件事草草结尾。李敬池不想解释,拿上盒饭就要从他身侧绕过去,谁料庄潇直直伸手抵在门上,眼神带着探究:“……发烧烧傻了?那天耳光不是扇得很爽快吗?”
“庄潇。”李敬池忍无可忍,“你有病的话去医院看看,少来找我麻烦。”
这句话说完,庄潇的神情又恢复那副冷淡的模样,放佛要被李敬池骂两句才能正常。他放下手,而李敬池也顺势离开了。
望着李敬池离去的背景,庄潇若有所思地闻了闻手背。
很干净的皂荚气息,带着阳光的味道。
最终李敬池还是没吃上剧组的饭,他还没走到休息间,毛路便抱着一个四层盒饭出现了:“李先生,你的午饭。”
毛路摆开夹层,李敬池盯着桌上的三菜一汤一饭:“唐忆檀让你来的?”
毛路点头,李敬池拿起筷子,刚吃没两口就看见毛路摊开一个小本子,工工整整写着什么。见他在看,毛路竖起本子:“李先生,快点吃吧。”
李敬池埋头吃饭,毛路埋头做笔记,这种景象过于诡异,过了二十分钟,李敬池终于放下筷子,望着饭盒还剩大半的菜色道:“我吃饱了。”
毛路收起本子,边收拾桌子边道:“今晚唐总会晚点回酒店,如果你困的话,就先休息吧。”
李敬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又不会等他。”
毛路尽职尽责道:“我只是负责转述。”
他的话没毛病,李敬池也不想为难他,吃完饭便离开了,而毛路一个人留在休息室中,拿着手机也不知道在拍什么。
真是奇怪的人,李敬池心想,从庄潇到唐忆檀再到毛路没一个正常的。
还没走出大门,长廊尽头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裕淮满头大汗,戴着手套的右手全是伤,连眼尾都有浅青的痕迹。见他来了,林裕淮开门见山道:“对不起,那天在医院是我冲动了。”
李敬池停在原地:“你没问题。”
林裕淮走上前的脚步都带着克制:“我以为是佘影昊把你灌醉了,然后庄潇强迫了你,那天你说你是自愿的,庄潇也这么说,所以这是真的吗?”
连续几日繁重工作下来,林裕淮的脸色疲惫,语气末尾发软。虽然徐鸢的话很触动李敬池,但一个唐忆檀已经足够让他好受,如果他不能专心和林裕淮在一起,就应该快刀斩乱麻,让两个人都解放。
不然这对林裕淮不公平。
李敬池无言地看着他,在沉默数秒后,还是决心切断这段感情:“是真的,林裕淮,我以前确实喜欢过庄潇,没有谁强迫谁,都是我一厢情愿。”
林裕淮退后两步,半张的手臂收了回去,他勉强地笑了笑,脸上血色褪去,话语都显得格外苍白:“……是吗,你喜欢就好。”
李敬池明明心如刀割,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他捻起短袖下的吊坠:“我把奇楠还给你吧。”
“不用。”林裕淮道,“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更何况你救了我。如果你还把我看作朋友的话,就戴着吧。”
他把话说得很死,李敬池没有拒绝的余地,林裕淮又伸出右手:“以后就把我当哥哥吧,小池,我会一直照顾你。”
李敬池看着他的微颤的指尖,最终还是握住了林裕淮的手。两人的手温都很凉,李敬池的心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又酸又涩。
他放下手,眼眶涨痛,只说:“好。”
林裕淮收回手,故作轻松道:“那我先去排戏了。”
时间还很充裕,李敬池没有拆穿他,望着他的背影在长廊尽头离开。
从答应唐忆檀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踏入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上周的饭局让李敬池意识到演艺圈的水太深,其中曲折不光和娱乐公司有关,甚至关乎到圈内的人际,如果他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那就只能踽踽独行。
想到庄潇的话,李敬池自嘲地笑了笑。
无处安放的善良吗?善良的起点怎么会是几杯酒,当李允江查出了生病,李敬池的生命就不再属于他自己。他无意埋冤任何人,只希望弟弟的人生可以走得再长一点。
就像林裕淮说会一直照顾他一样。
下午的戏排得很散,全剧组人陪着林裕淮和盛斌来来回回又把那场戏拍了八九次,王鑫才勉为其难地拍板。他是个爱挑细节的人,并不在乎一场戏要反复拍多少次,只说:“裕淮,今天晚上的戏你别拍了,先去休息一会吧。”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看出林裕淮的状态很差。统筹把夜戏的通告分给刘璐,又进行清场。等到林裕淮离开,特地避着他的李敬池才坐到王鑫旁边。
趁着王鑫在看剧本,徐鸢悄声道:“你拒绝他了?”
果然这些细节瞒不过她,李敬池道:“不想耽误他。”
“说得还挺正义的。”徐鸢叹了口气,“别太难受了。”
李敬池的指尖一顿,徐鸢又道:“圈内彼此喜欢但没机会在一起的人太多了,你们只是在不合适的时间点相遇,未必代表以后也没有机会。”
李敬池下意识否认:“……没到这种程度。”
这话言不由衷,徐鸢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裕淮是很好的人,如果你不喜欢他,光做朋友的话也很不错,对不对,谢初?”
“谢初怎么了?”王鑫回过头,“别说小李的谢初了,现在这个谢元才是我最头疼的,他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今天演戏浑浑噩噩的。”
徐鸢善解人意:“可能是累了吧,先拍刘璐的戏,反正水下的戏已经拍完了,之后内景慢慢推也不迟。”
李敬池这才想起当时庄潇执意要压缩到一天拍摄:“水下戏拍得怎么样?”
王鑫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挺好的,裕淮的打戏一直没问题,他眼睛里有韧性,愿意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