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触碰
扪心自问,今天唐忆檀确实没干什么畜生事。
雨停了后,他便开车带李敬池吃了个饭,李敬池本以为像他这种人会去吃高级日料或是法餐,谁料唐忆檀的车在巷口停下。经过一阵左拐右拐后,两碗热腾腾的牛肉粉被端了上来。
苍蝇馆子喧嚣,桌面也有些油腻,唐忆檀一身西装坐在这里格格不入。李敬池帮他擦了桌子,随口道:“你这种人居然会来这里吃饭?”
“什么叫我这种人?”唐忆檀自然地挽起袖口,“你脑子里又在怎么骂我?”
牛腩肥润,入口即化,李敬池夹起一块:“我以为你有洁癖。”
唐忆檀低头吃了两口粉,语气平淡:“我以为你想说像这种不近人情、固执自大、禽兽不如的人居然会来平民百姓的餐馆。”
李敬池筷子一顿,紧接着铺天盖地地咳了起来,唐忆檀抽出纸递给他。半晌后,被说中心事的李敬池吐出辣椒皮,缓缓道:“唐总说笑了,你除了性癖特别,其他都很……贴近群众。”
唐忆檀道:“做了这么多次还叫唐总?”
眼见几个顾客走过来,李敬池压低声音道:“唐忆檀,大白天别说这些。”
他是威胁的语气,眼睛却又出奇地亮,唐忆檀突然想到两人初遇那天李敬池也是以这样的神情半跪在地上。他脸上冷漠而愤怒,像一只新生獠牙后只会张牙舞爪的小兽。
就在他想伸手去碰李敬池的脸时,老板将盘子放在桌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好久没见你来了,送你们一份牛杂。”
那老板穿着围裙,两鬓已经白了,看起来人过中年,唐忆檀道:“今天来玉城谈生意,刚好来一趟,谢谢江叔。”
江叔惋惜地叹了口气:“以前你每年回国都要和泽雨来吃,现在国内事业定下来了,反而没空来了。”
听到杨泽雨的名字,李敬池不由得多看了眼江叔,而唐忆檀尝了口牛杂,道:“最近有点忙,接下来几个月我会常跑玉城,肯定会来照顾生意的。”
江叔哈哈一笑,眼角细纹堆叠起来。他在唐忆檀身边坐下,似乎意识到李敬池和他的关系不一样:“估计是你在这拍戏吧?”
李敬池点头:“是的,江叔。”
江叔欣慰道:“长得好看嘴还甜,这孩子以后肯定会火。”
李敬池不知道自己回应了一句和嘴甜有什么关系,但唐忆檀低头吃着粉,好像已经习惯了。江叔把牛杂朝他的方向推了推:“尝尝,从我爷爷那传来的配方,绝对好吃。这碗牛杂可算是忆檀的最爱了,十几年前我这还是个小摊,他爸来玉城签合同,他每次非要来这吃牛杂,牵也牵不走,不给吃就默默掉眼泪……”
唐忆檀放下筷子,重咳一声:“江叔。”
李敬池没想到唐忆檀小时候还有这样的一面,不由得问道:“然后呢?”
江叔的神态看起来很是怀念:“那时候我才二十岁出头吧,还抱过他呢,后来我爹把店传给了我,他也出国留学了,来得就少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还保持着带好朋友来我家吃饭的习惯,泽雨算一个,你也算一个。”
他说得像小孩带朋友回家玩,李敬池有些想笑,而唐忆檀出言制止道:“再说我下次就不带人来了。”
“唉不说了不说了。”江叔起身,眼睛却笑弯了,他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随即拍拍李敬池的肩,俯身在他耳畔说道,“忆檀他虽然看起来蔫坏,但人还不错,如果你们吵架了,你就带他来我这吃碗粉,吃完了他就熄火了。”
唐忆檀想开口,远处厨房传来一声吆喝,江叔抬头应了句便离开了。
李敬池将筷子伸向牛杂:“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
唐忆檀巧妙挑开他的筷子:“谁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为了口吃的还掉眼泪是吗?”李敬池略胜一筹,快速夹住牛筋送入嘴中,“要是把这事印成大字报贴到蔚皇门口,第二天全体员工都会申请离职的。”
唐忆檀挑眉道:“不包括你,你的合同还有五年。”
吃饭提合同多少有些倒胃口,李敬池的筷子在空中停住,而唐忆檀将剩下的牛杂全部夹到他碗中:“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雨后的空气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小巷不长,石砖生满了青苔,砖缝裹着残留的雨珠。唐忆檀揭起店门口的帘布,走向不远处的车。
李敬池道:“下午我没戏,只要不错过晚上的饭局,陪你去哪都可以。”
唐忆檀问:“去酒店开个钟点房?”
李敬池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他看了眼时间,道:“一点多了,要做的话抓紧吧。”
唐忆檀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不是说白天不说这些吗?”
李敬池钻入车门,唐忆檀用手帮他挡住头顶,后者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唐忆檀没听清:“什么?”
“我说,你不就是为了做才来找我的吗?”李敬池抬眼,像是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从唐忆檀的角度看去,他背削薄一片,纤细的脖颈挺得很直,隐约可见白皙肌肤下浅青的血管。
唐忆檀的喉结滚动,低声道:“不是。”
李敬池的视线从正前方移开,慢慢停在他身上:“从玉城市中心开车到影视基地至少要两个半小时,难道你特地过来吃粉的?”
真是个记仇的人,唐忆檀无声地笑了,他俯下身,将手伸向李敬池。
或许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李敬池侧开头,生怕唐忆檀掐死他:“别在这里发情。”
唐忆檀拉下安全带,帮他系好:“发什么情?我是动物吗?”
他关上车门的瞬间,李敬池含糊地嗯了一声。唐忆檀坐进驾驶座,自作主张道:“去酒店,我找了个医生,帮你看看肩膀。”
李敬池道:“是杨泽雨吗?”
唐忆檀单手握着方向盘,启动汽车:“这么想杨泽雨的话,我把他叫过来给你打几针。”
李敬池又问:“怎么不叫杨泽雨过来吃粉?”
“李敬池。”唐忆檀忍无可忍,警告道,“你有完没完了?”
李敬池收声了,他默默转过头,表情看起来很固执。
一路沉默,二十分钟后,路口的红灯闪烁,唐忆檀踩下刹车,他将视线投向副驾驶上的人,却发现李敬池已经闭着双眼睡着了。不同于平时难伺候的模样,他的表情平和而静谧,头微微偏着,似乎在做一个令人不忍打扰的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