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晚上磨一场戏,这已经不能算是细致了。
在王鑫不知道多少次喊咔之后,他招招手,让盛斌和林裕淮过来一起看回放:“刚才那遍算是很到位了,而且状态也不错,再保一条今天就结束吧。”
两人没有怨言,重新又演了一遍。
结束后,经过一天奔波的全组人都精疲力竭,林裕淮向各个工作人员点头道谢,又让助理拎着食物去分发。统筹欢呼一声,喊道:“林哥请客吃夜宵啦!”
晚春的夜还有些凉意,李敬池抱着热腾腾的鸡汤,与旁边闭目养神的盛斌坐在一起。揭开盖子,硕大的鸡腿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就在这时,盛斌的助理小吴喃喃道:“林哥真好,柳氏的汤饭可不便宜,连我都有的吃。”
看到两人碗里的小鸡腿,李敬池做贼心虚地盖上盖子。见他不吃,小吴疑惑道:“李哥,你不喜欢鸡汤吗?”
李敬池用汤来暖手,掩饰道:“现在还不饿。”
一只手搭上他的椅背,林裕淮还带着妆,脸上脏兮兮的:“先喝点汤暖暖身子吧,不然待会凉了。”
听他这么说,李敬池只好欲盖弥彰地揭开一半盖子,小口喝起了鸡汤。小吴说得不错,柳氏的鸡汤鲜美,香气扑鼻,光是里面漂浮着的松茸和羊肚菌都能感觉出价格不便宜。好在他没喝几口,盛斌就带着小吴离开了。与两人打过招呼后,林裕淮在他身边坐下:“不喜欢吃鸡?”
李敬池摇摇头,这才拆开筷子:“我咖位没多大,但运气还不错。”他用筷子夹起大鸡腿,给林裕淮展示,“分到这么大的鸡腿,怎么好意思当着盛老师的面吃?”
林裕淮若有所思:“想得挺周到。”
想到出发前柳瑾的忠告,李敬池心中无声叹了口气,身旁林裕淮说:“那下次给他们安排一样的。”
李敬池疑惑道:“什么意思?”
林裕淮靠在躺椅上,枕着双臂:“他们是因为你才有的吃,结果现在你还要避着他们,这不是适得其反了吗?”
场务从这边走来,嘴里叫着林裕淮的名字,李敬池这才回过神来:“等等,你是给我点的?”
“对啊,看你太瘦了,想给你喂点,但又不想太引人注意。”林裕淮起身,行动服衬得他双腿修长。他冲李敬池挑了挑眉,朝场务的方向走去,“卸妆去了,下次想吃什么提前和我说。”
李敬池停了咀嚼的动作,望着男人远去的背景有些出神。片刻后,他又觉得有些好笑,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哥哥,却从没想过有人会用这种荒唐的借口给全组人送鸡汤,只是为了掩饰对自己特别的关照。
李敬池边吃边翻开明天的戏,突然懂了几分王鑫的话。
几个月的战线很长,他什么时候能懂林裕淮的感情,就什么时候可以彻底理解谢元和谢初之间的羁绊。
这份鸡汤突然变得滚烫,李敬池摸着也有些无所适从。自两人同乘摩托车那天起,林裕淮早已开始付出,而他走进谢初这个角色的内心还需要多久?
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李敬池收拾好东西,本想跟着剧组的车一起回去,结果一问王鑫他们还在开会。李敬池打开手机,正要打电话给林裕淮,结果街边一辆保姆车的闪了闪灯光,车窗摇下,开车的司机问道:“王导呢?”
李敬池以为是刘璐或其他演员的车,便答道:“王导和徐编在开会,估计还要四五十分钟吧。”
“这么久?”司机自言自语,说完又扫了他一眼,“你在这干嘛呢,不回去吗?”
李敬池如实相告:“等车回酒店。”
司机诧异道:“你也是演员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回头与后座小声交流了什么,随即对李敬池抬抬下巴,“现在太晚了,等其他车不知道还要多久,你上来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李敬池道了声谢,上了后座。车门关上,他身旁坐着的男子全副武装,帽子遮得极其严实,根本认不出来是谁。李敬池知道圈内很多艺人架子大,反感后辈不叫人,只能问道:“请问老师是……?”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笑出声了:“谁的车也不知道,你就不怕乱上车被拐卖了啊?你是哪家艺人?”
李敬池赶紧道:“不好意思,我是蔚皇的,今天第一次进组。”
山路有些颠簸,司机是个嘴巴关不住门的,闻言道:“呦,还是蔚皇的。关系户啊?”
身边全副武装的男子动了,口中制止道:“小陈。”他的声音有几分古怪的熟悉感,但李敬池没有多想,也没有对司机小陈的出言不逊而生气,他大方应道:“是啊。”
两人闻言均是一怔,身侧的男人摘下鸭舌帽和口罩:“李敬池?”
夜晚的车内昏暗,但是满载着月光,月色融进面前男人的瞳色中,映出李敬池愣住的身影。他长相俊美,第一眼难以分辨性别,而轮廓分明的五官中,最难忘的就是那双灵动的眼睛。
曾经李敬池在银幕上、在电视中、在海报里见过这个人无数次,他在他梦中频频出现,却远远没有二人面对面来得震撼。
又是一个猛烈的颠簸,小陈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路况太差了”
这一震把李敬池带回现实,两人猛地前倾,所有记忆骤然消失,庄潇稳稳扶住他:“没事吧?”
被庄潇碰过的地方开始发烫,李敬池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了。树荫挡住月色,黑暗中庄潇开了顶灯:“没想到上周刚和你打过招呼,今天进组第一个就遇到了。”
开灯后,人看得更清晰了,李敬池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他的脸很不礼貌,仓促移开视线道:“庄潇老师,我没想到这是你的车。”
“没事,顺路带你回去。”他刚才拿着的剧本掉到了地上,庄潇捡了起来,“介意我看看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敬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还是说:“不介意。”
庄潇翻着剧本,他看的很慢,但是很认真。顶灯为他画下一道侧影,衬得挺拔的鼻梁和薄唇更是好看的触目惊心。车内充斥着静谧,没有人说话,李敬池偷偷看着他的侧脸,却能明显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是女娲的杰作,李敬池头晕目眩,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回酒店的路足足半小时,不出十五分钟庄潇就把他的戏看完了。李敬池赶紧移开视线,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的椅背。
庄潇将剧本整理好还给他:“笔记的思路很好,也很完善,感觉你下了不小的功夫。”
两人的指尖相触,李敬池迅速收回手,低声道:“试戏的时候王导和我说了不足之处,但感觉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的。”
小陈握着方向盘,无声地笑了下。
他这幅样子就差把求教写脸上了。
果然,庄潇坐过来了一点,他指着李敬池剧本上谢初杀青戏的那幕:“这里可以改改,谢初最后可能不止是悲伤,人在临死时会经历三个阶段,先是难以置信,随后是痛苦,到最后才是作为‘谢初’这个角色的感情,比如悲伤与释然。”
这三两句话轻轻松松便拨开了关键之处,李敬池摸遍口袋没找到一支笔,庄潇像是发现了他的窘境,从座椅背带中拿出钢笔:“给。”
不知道是不是路太颠簸了,李敬池的字都在发抖,他甚至不敢看庄潇,只能埋头写着笔记。旁边,庄潇继续道:“不过诠释角色是诠释,具体怎么样还是要看演绎,等看完你的戏才能更好提出建议。”
和娱乐新闻中一样,庄潇人很好,说话也没有任何大牌架子,李敬池问道:“那你会来片场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