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陈意回头,疑惑道:“怎么了,要不打个电话问问你妈?”
庄潇道:“不用,我都认识。”
见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陈意问道:“那你还担心?”
“我不担心他的工作能力。”庄潇看向远处的建筑,双眉拧起,眸中划过一抹疑虑,“……我只是觉得,一切有点太顺利了。”
与此同时,李敬池穿过长廊,被侍者领入包厢。他们早到了十五分钟,包厢还是空的,李敬池取出冯屿备的好酒,让侍者开了酒,再把酒亲力亲为地倒入高脚杯。片刻后,负责审查的刘监和王监来了,李敬池一一和他们握手,态度谦逊大气,不失风度。
刘监笑了:“李老师,我女儿很喜欢你,今天我也算追星成功了。”
侍者开始布置冷菜,李敬池道:“客气了,等电影上映了,我给您寄几张票。”
又过了十分钟,人终于到齐了。大家对李敬池自杀过的新闻闭口不提,只称赞他有才华,年纪轻轻就转型成了导演。这些人都是在官场练了几十年的老油条,说话一套接一套,李敬池也没有全听,就当寒暄之词。
七点,夜色全部暗了下来,漫长的铺垫结束,话题总算转到了公映许可的限制问题。酒过三巡,刘监喝得十分高兴,捡了些今年广电严审的类型说,内容无非又是古装、奇幻等题材。牛神是传统的乡土文化故事,路线中规中矩,是上面一贯喜欢的题材,也就没有这些烦恼。
刘监脸色微红,大着舌头道:“保护农村文化的主题好,很好!我看过你们的备项,当时被批很快,也有拿奖的潜质,你说是不是,曹老师?”
圆桌左侧,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看向他,慢慢点了点头。他的五官平平无奇,与街上的路人相差无几,但刘监眯眼看着他,眼中充满疑惑:“曹老师,我三年前在影协遇到你的时候,你鼻子没这么小啊。”
王监不认识他,打圆场道:“老刘兰-笙-柠-檬-这是喝醉了!都三年了,还记着以前的事呢。”
刘监摆摆手,示意自己记性不好,又开始给李敬池规划起了电影后续的宣发。酒过三巡,一群老男人酒饱饭足,何彦遥把他们送到门口:“各位老师,如果审片有问题和我联系。”
人走了,何彦遥抹去额头的薄汗:“终于结束了,和他们说话太折磨我了。”
工作室尚在起步阶段,编剧都要当制片用,李敬池披上大衣:“走吧。”
两人聊着电影后续的计划,走出包厢。长廊静悄悄的,地毯容纳了所有噪音,让脚步声消弭于无形。何彦遥道:“今天那两个影协的人一直没怎么说话,是不是牛神的剧情太无聊了,让他们觉得我在炒冷饭,把又锦葵包装了一遍?”
李敬池摇摇头:“不无聊,也完全不一样。”
何彦遥叹气:“拍的时候我挺有信心,结果现在不自信了。”
手机亮了,是庄潇的信息,李敬池一边低头回复一边道:“其实我觉得你的剧本比庄潇上一部电影的要好,因为……”
话音未落,一阵劲风贴着他的面颊擦过,径直盖向李敬池的口鼻!
身后的男人速度又快又狠,小臂骤然卡死他的脖颈,再试图用黑布死死捂住李敬池的鼻子。李敬池瞬间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屏住呼吸,一手去掰他的小臂,一手重重击向背后。手肘击中柔软的腹部,男人闷哼一声,却没有躲,反而是更用力地钳制住他的脖颈。
手机落地,微信的聊天页面仍闪动着庄潇发来的信息。
一切只发生在几秒之间,何彦遥措不及防,很快失去意识,瘫在地毯上。黑布叠了三层,布面夹杂着异香,无孔不入地钻入鼻腔,眼见挣脱无望,李敬池狠狠咬向男人的手掌,竟直接咬下半块肉来!
男人手心鲜血淋漓,被痛得破口大骂:“他妈的,小婊子!”
黑布蒙紧了,李敬池眼皮渐沉,倏地软倒下去。男人拎起他的领子,似是想扇他一巴掌,却硬生生被一旁人止住了。
“曹老师”摘下平光的黑框眼镜:“行了,交代过不要伤人,你把这个编剧也一起捆走。”
李敬池是被冷醒的。
一月初的穿堂风湿冷刺骨,接二连三地吹过地面,灌入衣摆,冻得人手脚僵硬。或许是迷药起了副作用,李敬池头痛欲裂,半晌才勉强恢复了神智,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处简陋的仓库,仓库层高至少九米,地面全是黄沙和细碎的石子。他背靠着集装箱,双手被反剪束缚在了钢管上。手铐是铁质的,冷凉而坚硬,根本不可能靠自己挣脱开。
李敬池半闭着眼,想借窗外景象来判断大致的时间,就在这时,角落里一个声音响起:“醒了就别装了。”
被他拆穿,李敬池直起背,开门见山道:“你们想要什么?”
中年男人慢慢走了过来,在他面前蹲下:“钱,你钱包里只有五百五。”
褪去眼镜后,他的五官平庸,眼神无波,李敬池这才认出他就是饭局上的“曹老师”:“你把我的手机给我,我给你转,我朋友呢?”
曹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别想了,手机卖了。”
李敬池打量着绑匪的穿着,脑中不断思考着脱身之计。片刻后,他还是选择先拖延时间,探探对方意图:“卖了多少?”
曹爽道:“一千。”
李敬池有些冷了,咳嗽了几声才道:“你被宰了,我手机一万多,至少能卖三千。”
曹爽皱眉看着他,不说话,李敬池又道,“……我钱包里有银行卡,你帮我找一件厚点的衣服,我把密码告诉你。”
曹爽窸窸窣窣地脱下羽绒服,露出一身黝黑的腱子肉,扔到他身上:“密码?”
李敬池报了串数字,曹爽想去取钱,却又频频回头。李敬池察觉到仓库很可能人手不足:“你同伴呢,捂我的那个?”
曹爽把钱包倒置,扔了夹层的照片和证件,再收起名牌钱包:“手心被你咬掉了块肉,缝不起针”
话说到一半,刺耳的卷帘门声从右侧传来,几名保镖刹那鱼贯而入。为首的人抬起脚,重重踹了他一记,曹爽闷哼着跪倒在地,却没有还手。
李敬池的视线越过几名保镖,看向他们背后的男人。男人身着黑衣,不紧不慢地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又摘下墨镜,似笑非笑道:“好久不见了,六年还是七年了?”
李敬池沉声道:“佘影昊。”
佘影昊装出几分诧异:“李大影帝一退圈就是两年,竟然还会记得我?”
见李敬池没有理他,佘影昊起身,缓缓走近李敬池身畔,捏住他的下巴,上下扫视着他紧绷到极点的脸庞:“我早说了,这么好的皮囊,跟着唐忆檀可惜了,不如跟我回去吧。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有我推波助澜,孟氏根本不会倒得这么快。”
李敬池的皮肤白皙,轻轻刮过就容易留下红痕。闻言,他猛地侧开头,任佘影昊由指甲划出触目惊心的红色长印,冷冷道:“你还真会给自己揽功。”
“那还是比不过你的。”佘影昊的手停在半空,却丝毫不觉尴尬,“掀翻了娱乐圈,击垮了孟氏,还让三个男人为之动容,李敬池,你真是我见过最不一样的男人。”
李敬池听他说的有些反胃,但碍于四肢受制,又不能反击回去。良久,他平复了呼吸,漠然道:“说吧,你把我和彦遥绑过来有什么目的?”
“你睡了三十多个小时了,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佘影昊打开手机,给他展示监控的画面,愉悦道,“今天是千影和蔚皇最重要的晋标日期,过去几年都是蔚皇中标。今年我用了点小手段,告诉唐忆檀只要他放弃竞标,转出股权,退出董事会,你就会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