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方荨只会一昧应和他,又猛然想起来这话不对,“李老师,要是你的片子还没人来看,那这几年新出道的演员都别活了。”
何彦遥巴不得把导演和主演的位置拱手送给李敬池,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那方荨你先去安排试镜吧,找不到人再说,对了,我们得走了,这个场地太贵了,五分钟后还有别的活动。”
“时间紧怎么不早说。”方荨抱起简历,“要是来个像孟安那样难搞的人,我们一准吃不了兜着走。”
“叩叩叩。”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敲门声,何彦遥摊摊手示意没办法,两人皆是无语。李敬池戴好帽子刚要转身,却与推门而入的人正面撞见。陈意穿着短袖,抱着文件,风风火火地打开大门:“不好意思啊,这场地我们六点要用,劳驾各位挪挪身子,为我们腾点地儿。”
他说着说着,眼神不经意瞟向旁边的李敬池。在两人对视的瞬间,陈意脸色大变,表情像是见了鬼:“妈呀墓碑成精了!”
他蹦得老高,慌不择路就冲外跑,迎面和庄潇撞了个满怀。这一刻时间被拉得极长,休息室内,文件起飞,白纸如天女散花般飘了满屋。方荨张着嘴,何彦遥瞪着眼,齐齐望向摔得结结实实的陈意。
庄潇捂着额头,一身白衬衫被蹭得全是灰尘,恼道:“陈意,你一天到晚都在搞什么鬼?身上痒就去洗澡。”
一只手拉起他:“没事吧?”
庄潇拍着衣服起身,压抑怒火道:“没事,谢谢。”
两秒后,他抬眼与李敬池对视。时间静止了,庄潇一动不动地望着李敬池,薄唇颤抖,眼底流转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掌心被眼前的人轻轻刮了刮,很痒,像小猫在挠人,下一刻,庄潇反手扣住李敬池的腕子,与他十指相扣。那只手是温热的,指甲修剪整齐,腕间带着清晰可见的伤疤。
他不是未寒的尸骨,也不是墓碑前的遗照,而是他活生生的爱人。
没人扶的陈意倒在地上喃喃道:“居然是真的,还会说话,上次淘宝六九九买的纸钱还能招魂啊。”
这话让方荨哭笑不得,但紧接着,久别重逢的庄潇做了一件更出格、更离谱的事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倏然间把李敬池摁到墙上,重重地吻了下来。
庄潇亲得十分用力,竟是把这场唇齿的缠绵逐渐转变为一次次舔咬般的进攻。铺天盖地的吻中,他的力道几乎要捏碎李敬池的颚骨,而后者只能顺应着张开唇,被迫接受这场毫无章法的进犯。
足足三分钟后,休息室人去楼空,连陈意都捂着眼睛爬了出去。李敬池被亲得面颊赤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而对面的庄潇双眼泛红,抓起他的衣领就道:“李敬池,你还活着,你没有死,你还活着,你没有死”
他就像坏掉的磁带,把这句话颠三倒四地重复了无数遍。
庄潇是个要面子的人,李敬池想象过很多次两人的重逢,他以为庄潇会恼火,会怒极反笑,会在人群面前极力保持着最后一丝镇静,却没想到自己会迎来时隔两年的强吻。
庄潇一寸寸摸着李敬池腕间的疤痕,脸上满是空白,李敬池则垂下眼帘,轻轻叹了口气:“庄潇,我……”
话还没说出口,庄潇抵着他的额头,声线发抖:“对不起,我早该注意到你的抑郁的。我后悔了,那天我应该把你拉到身边,和所有媒体说你不是第三者,没有被包养,说你是我的男朋友,是凭自身实力拿到的龙鼎奖。”
什么?庄潇是在和他道歉吗?
李敬池错愕地盯着他,连推人的动作都停在了原地。
庄潇失控了,他的语句混乱,言辞晦涩,连与生俱来的高傲都崩塌殆尽。一番话支离破碎,他把李敬池抱得很紧,紧到李敬池神情恍惚,只能感觉到颈间传来一片濡湿。
庄潇竟然哭了。
他说,“我不愿意认输,就这么眼睁睁看你上了林裕淮的车,在你走之前,还故意说唐忆檀也去找了评审团……一切都太晚了,我不该自作主张,不该言不由衷,也不该放你走,对不起,小池,一切都太晚了。”
第九十七章孽缘
泪水打湿了衣襟,庄潇的睫毛垂着,玻璃珠似的瞳孔透着一层水光。他把李敬池抵在墙角,仔仔细细打量着他。两年不见,二十七岁的李敬池五官没怎么变,气质却变得低调而平和。以前的他像是厚厚的河蚌,眼底满是漠然,将他人拒于千里之外,现在那颗蒙尘的珍珠被挖了出来,海外的经历洗刷掉他年轻的戾气,让他重生、成长,焕发出向死而生的光芒。
庄潇一手搂住李敬池的腰,用手臂测量着围度。
还是细细的一截。
“还是没胖。”庄潇低着头道,“是我不好,应该盯着你好好吃饭。”
李敬池从没见过他这幅直白认错的样子,反倒不适应起来:“我没怪你,退圈是我的选择,说实话,没有你我可能都接不到第五春。”
“那为什么自杀,为什么不告而别,割腕的时候不痛吗?你当时有没有想过我,哪怕只是一秒。”他向前两步,把李敬池逼到墙角,出尘的黑眸里全是悔恨和不甘,“李敬池,在你心里我是谁?”
割腕当然痛,痛到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那几刀不但割舍了过往,也切断了他和感情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房间里出奇的静,几个模糊的答案在心里呼之欲出,李敬池张了张口,词不达意道:“我欣赏你,仰慕你,憧憬你,你是我从小仰望的梦想……”
庄潇打断了他:“但是你不爱我。”
李敬池想出言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庄潇垂眸凝望着他,“未来还很长,你还能活好几十年,我有足够的时间让你爱上我。”
说完这些,庄潇又揽过他的腰,很轻地吻了吻他的唇。这个动作充满怜惜的意味,让李敬池脸颊微微泛红,右手不自然推着他的胸。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被打断的庄潇骤然变脸,冷冷回头看向门口的陈意,脸上杀气快要溢出来。后者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摸索着墙壁,举止俨然像个听墙角的盲人:“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说试镜演员都到了,要亲的话咱们能不能先把工作做完?”
庄潇不耐烦道:“把手放下,好好说话。”
陈意赶紧道:“我上有老下有宠物,还不想被剐眼睛。”
庄潇冷冷道:“没在亲。”
陈意松了口气,这才放下双手:“刘导和试镜演员全都到了,就差你了,五分钟后开始试镜,现在过去呗?”
谁料庄潇侧头看向李敬池:“古装权谋类电影,宋朝的,演不演?”
他这话有种只要李敬池应了就让全部试镜演员滚回家的意思,陈意一颗心提着,胆战心惊地看向李敬池,听他道:“不演。”
陈意的心又放了下去。
庄潇想走,手却还拉着李敬池,面庞闪过一丝犹豫。眼见陈意的表情又紧张了起来,李敬池干脆道:“我就在这里等你,哪里都不去。”
再三确认后,庄潇不放心地加了他的微信,又存了他的新手机号。两人离开,李敬池垮在沙发上,揉着眉心,对门口张望的方荨说:“你们先回春城吧,我今天估计走不掉了。”
刚才庄潇失控的样子大家有目共睹,方荨欲言又止:“李老师,他不会对你怎么样吧?”
李敬池摇摇头:“没事,只是很久没见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