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珂不是仙政傻白甜,第一时间就明白卢韧迦醒后直奔上仙界告密来了。
仙盟刑罚院设在青阳峰山脚,刑罚惩戒由沈盟主直管,严珂又是沈琢一手提拔上来的,赵怀阳根本插不进手,只能另外设立伏魔堂。
可管弟子和管恶道毕竟是两码事,不过以副盟主的本事,绝对会在一些核心之外的岗位上安插人手,并且还能藏得很好。
卢韧迦只是其一,却不是唯一,暴露了对赵怀阳也没多大损失,何况现在他还抓到了严珂的把柄,算是大功一件。
要知道拔出萝卜带出泥,刑罚尊者以刚正不阿出名,想以他为切入点扳倒沈琢,在这之前几乎是件不可能成功的事,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沈琢千算万算,终有失算的时候。
这不,严珂就是他的“失算”。
刑罚尊者不由得暗自感慨,果然仙魔殊途,跟魔尊沾上半点关系都会倒霉。
慕长渊浑然不知严珂心中所想,道:「亏你还想从本座手里保他性命,人家转头就把你给卖了。」
严珂一哂:「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的。」
慕长渊不置可否刑罚尊者的心性要是这么容易动摇,七罪古藤不会认他为主,他也无法从三毒的手底下逃脱,在灭世之战中活到最后。
能被沈凌夕带回来的,信仰必然毫无瑕疵。
说白了就是一颗明晃晃的舍利子。
严珂听见魔尊在他脑子里嘀嘀咕咕什么“有其主必有其下属”的话,无暇分心顾及其他,因为他身后的议事厅的桐木大门已经缓缓合上,灵阵禁制一层层锁上,将这一方空间与外界隔绝开来。
今晚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翻篇。
赵怀阳等到卢韧迦重复完所见所闻,这才缓缓掀起眼皮,好像刚看见严珂进来一样,故作诧异道:“哦,尊者动作怎么这么快,我刚让白妄去请你呢。”
说罢,目光又转向沈琢,言下之意就好像有人偷偷通风报信了。
盟主与副盟主之间的交锋已经持续了百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沈琢见众仙全都看过来,拱手行礼后,才道:“卢狱司今晚临时值守是我让罗狱司换班的,你是觉得我闲得多此一举,一边把你的人调来陪审,一边通知严珂?”
此言一出,议事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从来就没披上过卧底马甲的卢韧迦满脸尴尬,而赵怀阳则冷哼一声。
严珂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审讯必须双仙执行,卢韧迦今晚轮值,所以才会参与到临时审讯,但这并不是碰巧,而是沈琢有意为之。
他明知道卢韧迦是赵怀阳的人,安排这人陪审就是为了试探严珂。
严珂要是不出幺蛾子就罢,但凡有一点小动作,卢韧迦必然会汇报给赵怀阳,而沈琢也不必花费心思去套严珂的话,从赵怀阳那里就能直接得到结果。
面对自己亲手提拔的下属,尚有如此城府和心机,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赵怀阳更是不知不觉中就被当枪使。
沈琢的心计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根本找不出明显的痕迹,刚才还洋洋得意的仙盟副盟主,反应过来后脸色不知有多难看。
刑罚尊者则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等到震惊过后,严珂内心又有些受伤:共事几百年,却冷不丁栽在提拔自己的上司手里。尽管他也算咎由自取,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但沈琢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疑的?
严珂打过交道的人不算少,三界最出名的三位老板他全都跟过,玄清上神暂且不提,魔尊虽然喜怒无常,不过情绪都挂在脸上,懒得掩饰也不屑于掩饰,但沈琢恰恰相反,鲜少有人能从无情道半神脸上看出喜怒哀乐,无论徒弟还是下属,都无法探测到这位城府极深的半神的内心。
这也是为什么,慕长渊见沈琢的第一眼就不喜欢他他好像早已成为一个活死人。
魔尊不想把精力浪费在活死人身上。
沈琢闷声不吭搞了这么一出,打得几方人马全都措手不及,一下子就把阵营暴露出来。
议事厅里的众仙脸色各异,唯独沈凌夕坐在旁边垂着眼帘,不知在思考什么。
他是在去往刑罚院的途中被沈琢拦下的。
沈琢有话要跟他说,刚好沈凌夕也想让他放了慕长渊,于是才跟着他来到上仙界,结果刚来就遇到了卢韧迦。
如今上神能信任的人十分有限,今晚一下就牵扯进来两位,搞不好裴青野和严珂都要因此身败名裂。
沈凌夕不得不留在这里。
赵怀阳用了一点时间才将情绪恢复如常。
他原本不该如此失态,但因为发现沈琢手下的一员大将竟然私下勾结魔修,甚至置仙门规矩于不顾,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他才得意忘形,又从得意的高处跌落,这才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
赵怀阳冷冷的目光从严珂脸上扫过,道:“盟主既然明知山中有魔修,如今特殊时期,为何私自处置?”他顿了顿,不怀好意地瞥向一旁的沈凌夕:“私下处置也就罢了,魔物本该交由我伏魔堂处置,却被送去仙门弟子才能进的审讯堂,盟主难道是担心自己的爱徒被牵扯进来?”
由于沈凌夕修炼速度过快,须在清谈和论剑中自证“清白”,赵怀阳得知他无故消失好几天,正和下属盘算以此为由打击临渊水榭时,沈凌夕竟赶回来参加了最后一场清谈会,无惊无险地过了道心辩论这一关。
不过论道只要有嘴就能上,比真本事还得看论剑。
赵怀阳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迫不及待地想把沈凌夕牵扯进来。
弟子大选当天,赵怀阳就反对“木兰”拜入仙门,可沈凌夕执意收徒,不惜当众顶撞副盟主,以赵怀阳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可能就这么忍气吞声。
矛头都指向自己了,沈凌夕不能不答,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沈琢语气不善道:“牵扯不牵扯的,说那么多废话,不如先把证据摆出来。”
沈凌夕一愣,目光就顺着声音看去。
沈琢脸上无波无澜,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知是不是被慕长渊的那一番话刺激到,这是沈琢第一次当众维护徒弟,就连沈凌夕都感到有些诧异。
可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上神并不领情,淡声道:“我新收的弟子体弱多病,病情反复,求医十多年最终败在一念之差,我将他收入门下就是想劝他改邪归正,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赵怀阳简直被他这种理直气壮给噎住:“那你劝成功了吗?!”
沈凌夕慢条斯理地反问:“师伯不如说说我那逆徒做了什么恶?好让我知道自己劝没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