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茉快走了几步上前。
“黑柴,这间院子要分给谁?白露呢?那白露要住到哪里去?”
黑柴连手里剩下的半截烟都没抽完,就草草掐灭站起了身。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几个妇人已经抱着院子里的东西走了出来。
“要我说她们就是矫情,说什么觉得这都是那个女人用过的,是死人的东西,晦气的很,我看我出门的时候,她们几个眼巴巴瞅着的样子,分明也想跟来,就是拉不下那个脸。”
“就是说啊,这个镯子就挺好的,我还以为那女人为了换点粉,把值钱的东西都给出去了呢,没成想,她柜子里还有这样一个宝贝。”
最开始说话的女人有些懊悔地抱怨着,“还是你的运气好,来的也早,我就捞到些破铜烂铁,那些先前来的人,听说还翻到了不少贵重的首饰。”
“啪”的一声,夏茉手里拎着的饭盒摔在了地上。
两个妇人也被这忽然的脆响惊的瞬间闭上了嘴,两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又斜着眼睛朝夏茉瞥了瞥,脚下步子加快,飞速地离开了。
“快走快走,夏茉不是和她关系好么,估计是来收东西的,好不容易捞到的这些玩意儿别被她再拿走了……”
那道冰冷的声音渐渐隐没在墙角,夏茉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好似被抽干了一般,她想挪动脚步往院子里走,但提了几次力气,都无法移动身体。
黑柴看着她煞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叹了口气,指了指比之前还要萧条衰败的小院,“夏茉,你也听到了……你要是不害怕,就进去看看吧,值钱的东西都被其他人抢走了,其他的应该还没有人拿,你看有没有什么剩下的能留个念想……”
夏茉没有应,只是整个人恍恍惚惚,艰难地迈着沉重的脚步往院子里走。
院里还有几个蹲在地上划分东西的妇人,见到夏茉进来,眼神中是说不出的怪异和大胆打量。
原本干净整洁的小屋已经被人翻弄的七零八落。
门口小桌前的抽屉也都半开着,露出里面暗旧的木色,想来这些如蝗虫过境般搜刮值钱物件的人,当时一定急不可待极了,半拉开抽屉见里面空空如也,便火速开始搜寻下一个地点,生怕自己比其他人慢了一步。
夏茉不知道她能留下什么当作念想,而此时浑噩不堪的脑袋也不容许她去想那些复杂的事。
此时此刻,她只想把这间她踏进过无数次的小屋整理干净。
不可以让白露再难过了,如果白露看到她的房间被翻乱成这样一定会很难过,夏茉这样想着。
她茫然地抬手想把抽屉合上,抽屉早已使用多年,她用力推了几次才找到巧劲和角度让抽屉往里划动了一些。
“哐当”一声,夏茉听见抽屉深处传来硬物碰撞的声音。
脑中原本松懈的那根神经瞬间绷紧,夏茉用了蛮力将抽屉完整的抽了出来。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根有着两条清楚红线的验孕棒。
安静,房间里安静极了。
安静到夏茉可以清楚听见自己将囤积在喉的泪水咽下去的声音。
院子里的女人们还在喋喋不休的议论着。
“你说这个女人也是胆子大,居然敢开天窗,真是不怕死。”
“吸毒的人还有怕不怕死一说吗?为了图个刺激他们什么事干不出来,肯定是一般的注射已经满足不了她了呗!”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叮叮当当搬运东西的声音。
不知是拿了人的手短,还是出于对死者的一丝同情和怜悯。
在乒乒乓乓的物件磕碰声中,一个女人幽幽地说了句,“要是当初她不那么倔,也许那些人就不会用毒控制她,也不至于落的这个下场了……”
“得了吧,就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就算是这女人当初温顺听话,也不一定就能好好活着……”
“嘘你小点声,可不敢让坤哥的手下听见咱们这么说,小心着点儿……”
脚步声逐渐远去,夏茉动作机械地把那根验孕棒收好,她缓慢地眨了眨眼,隔了半分多钟,停顿的大脑这才给出了新的信号原本她是打算整理好这间小屋的。
夏茉回转过身体,这一次,她的目光落在了抽屉里的一个方形锦盒上。
想必刚才就是这个盒子碰撞屉板,才发出了引起她注意的哐当声响。
第六十章 你别不要我……
夏茉向窗外看了一眼,确认那些女人都已经离开后,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个精致的四方锦盒。
咔嗒一声,盒子被打开。
一条折叠整齐的淡黄色手帕安静地躺在盒中。
夏茉觉得心口好像被好多把利刃贯穿,只是被狠重地刺入还不够,那些棱角清晰的利器在她鲜活的心脏上不停的拧绞着,直至将跳动的心脏戳刺的血肉模糊。
手帕被徐徐展开,夏茉试图去感受白露残留在手帕上的体温。
隔着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她看到了在手帕的右下角,有一朵精致好看的茉莉花刺绣。
那是和白露初识不久时,她半开玩笑的和对方说的话,白露问她想绣些什么,她脑袋里一时之间没什么主意,只是把这条帕子交给对方,让白露随意绣些什么就好。
夏茉浑浑噩噩,脚步虚浮地走了回去。
她只带走了抽屉里看到的那两样东西,一个是白露极为珍重的东西,而另一个,则是她极为珍重的东西,那条手帕象征着她们短暂却无比深厚的友谊,见证了拥有悲惨命运的两人彼此安慰相依的瞬息时光。
夏茉将那个锦盒郑重的收好,又拿了条干净手帕将验孕棒裹好放进了柜子的深处。
她不想,不想让白露还有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在死后继续成为旁人口中闲谈的物料。
大脑像生锈的转盘一样咔咔地缓慢转动着。
夏茉想,也许怀孕的消息,才是压死白露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可以这样浑沌的度过一生,但她无法接受这条干净纯洁的新生命降生在这片被毒品侵染的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