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上的奔波和心情的不断变化,夏茉的确也觉得有些筋疲力尽,她点点头应了声好,便起身上楼回了房间。
关上门,夏茉看着手中的那两盒药,心里那些杂乱的野草忽然又簌簌地冒了出来,干燥的野草尖儿被风吹地来回摆动,不停地扰乱着她的心。
反正医生已经给他处理好伤口了,退烧针也打了,自己再想这些做什么?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汤佳卉被保镖带走了,自己之后再怎么联系她,或者说,怎么再次通过汤佳卉获得外出的机会才是最重要的!
夏茉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早晨的忙乱冲昏了头,她拉开床边矮柜的抽屉,随手把药扔了进去,之后躺上床,打算闭目小憩一会,缓缓神。
这一觉,她睡得极沉,等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夏茉看着桌上放的饭菜,意识到自己竟然连洪叶进来送饭都没有醒来,她展了展四肢,披上外套下了楼。
其他人不在,而黑柴正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抽着烟,见夏茉下了楼,他站起身,用手掸了掸掉落在裤子上的些许烟灰。
“洪叶姐呢?”,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夏茉发现黑柴就是人比较凶,言语有些粗鄙,但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并不像糯康等人那样下流淫邪。所以她并不惧怕和他对话。
黑柴抬手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房间,之后又重新落座回沙发上,抽起了闷烟。
夏茉推开房门,看见那个逃跑的女孩此时正躺在床上,手脚被绳子固定着,她的额头上有个青紫的肿包,而手腕上有些像是刀的划痕,伤口看起来很新鲜,像是才划下不久。
见她进来,洪叶起身放下手里的粥,叹了口气。
“黑柴在一个山洞里发现的她,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晕过去了”
洪叶顿了顿,“应该是饿的,刚才给她喂了点糖水醒过来了,我就去厨房煮了点粥的功夫,她就撞墙了,后来又不知道从哪找的一把刀,给黑柴弄的实在没办法了,就把人给绑起来了……”
“就是一口东西都不吃,也不说话,怎么劝也没用。”
夏茉坐到了床边,看着床上死死盯着天花板的女孩,她轻声问道,“洪叶姐,你让我和她聊几句行吗?”
洪叶心里是不太想让她们两个人独处的,刚才那个女孩的样子实在是恐怖,看起来一心求死,她担心夏茉和她在这里待着,万一对方真的破罐子破摔,把夏茉伤着个好歹,她可怎么和周瑾尧交代。
见她犹豫,夏茉指了指女孩被捆起来的手脚,“洪叶姐,你放心,没事的,这不是还绑着她呢吗?况且她连饭都没吃,还能有多大的力气?”
“好吧,我就在门口,有什么事了叫我就行”,临走前,洪叶又不放心地扫视了一圈房间,确认屋里再没有什么可以伤人的东西后,关上了门。
洪叶前脚刚一离开,夏茉就伸手解开了绑着女孩手腕的绳子,“我可以放你走。”
听到她的话,原本面无表情的女孩猛地扭头看向她,眼中充满了警惕和怀疑,还有些许的难以置信。
那一瞬,夏茉觉得看到了她自己。
第二十二章 给你的嘴里塞上布子,扔到柴房
夏茉冲着女孩微微笑了笑,她看着对方那双好看的眼睛,自顾自地说道,“我和你差不多,只不过,我连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都不清楚。我的家在中国,我的学校、朋友、老师都在中国,因为好心帮助一位老人,我被迷晕,被跨国送到了这里,又被送到黑市拍卖,几经辗转,最后被送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
女孩听着她平淡地讲述着这样悲惨的经历,瞳孔微张。
“你觉得我想不想离开这里?这里的人每天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人命在他们的眼里如同草芥,可是我的命只有一条……我想活着离开这里,回到我的祖国,回到学校……”
女孩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我想去找我阿妈……”
夏茉见她终于愿意开口同自己讲话,她俯身慢慢地解开了捆绑在女孩脚踝处的绳子,“好,那你知道你阿妈在哪里吗?”
“你要靠两条腿去找你的阿妈吗?路上你吃什么喝什么?又要住在哪里?如果遇到反叛军了怎么办?”
“你觉得是你的两条腿跑得快,还是反叛军的枪子儿快?”
女孩不说话了,夏茉这一连串的问题她确实没有想过,从被父亲当做赌资抵给黑柴时,她每天脑子里想的就是怎么样逃跑,离开这里,根本没有考虑过逃跑后自己怎么办。甚至,她连夏茉的第一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的阿妈现在在哪……
夏茉不知道女孩有没有听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又继续补充道,“我不知道反叛军为了这次的战事准备了多久,但是在中国,我们有一句古话,叫作‘将军不打无准备之仗。”
夏茉端起桌上的那碗粥,递到了女孩的手边。
女孩接过碗,眼眸低垂,默不作声。
“先吃点东西,吃完了,你再想走也不迟”,说完,夏茉便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
夏茉停下脚步,但没有转身,她在等女孩接下来的话。
“阿紫,我叫阿紫。”
夏茉知道她是把话听进去了,她弯了弯唇,柔声回道,“夏茉。”
见夏茉完好无损的出来,洪叶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推开门往里面瞅了一眼,然后满脸震惊退了出来。
屋里面,女孩正微微低着头,安静地舀着碗里的粥。
“她叫阿紫”,夏茉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洪叶和坐在沙发上的黑柴听到。
洪叶快步走上前,跟上夏茉的脚步,“你都和她说什么了?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还自己起来吃东西了?”
还不等夏茉回答,洪叶就有些担忧地说道,“你俩不会是在里面一起商量逃跑的事,达成共识了吧?”
夏茉被她诚实又坦白的问话给逗笑了,“对,我俩商量好了,要逃跑的那天就先把你绑起来,然后给你的嘴里塞上布子扔到柴房。”
“……”
夏茉没有理会黑柴复杂的眼神,她回到房间,想着刚才自己说的那番话。
其实那些话不光是说给阿紫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将军不打无准备之仗,而她的这一仗,现下因为泰北局势的变动,显然需要更精密的规划和恰好的时间点,一点差池都不能有。战事要持续多久她不清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要坐以待毙,之后的规划里不仅要考虑不被捉回汤宅,还要考虑如何绕开反叛军驻扎的地点。
夏茉重重地吁出一口浊气,至于洪叶说的那些话,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和阿紫一起逃跑,两人在路上还可以互相帮衬,但是对于这个自己只见过几面的女孩,她不敢盲目大胆地相信对方,这是关乎于自己生死的事情,所以除了自己,她谁都不能相信,因为不能出错……她的计划,不能出现任何的偏差……
之后的几天,阿紫果然没有再逃跑,洪叶惊奇地不得了,吃饭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夏茉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还一点没犹豫的把阿紫身上的绳子都解开了。
夏茉当然没有告诉她实情,总不能告诉洪叶自己用了缓兵之计,让阿紫做足了准备再不声不响地离开。只不过,至于当时她为什么那么笃定,阿紫不会有自杀的念头,那是因为阿紫胳膊上的那些划痕,如果她一心求死,最该划的是手腕,只需要重重地一抹,任谁也挽救不回她这条年轻的生命,但是她没有,她选择了划出那些很长却很浅的血痕,以“死”相逼,让他们放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