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子面前,谨慎是需要时刻挂在心上的,令仪自不敢忘。

陛下这话听不出息怒,令仪怕被误解,拱手解释道:“臣女并?未蓄意?逗引齐王,那日?不过是偶然,臣女甚至不识得齐王,还?望陛下、皇后明察。”

她抿着唇,生怕陛下和皇后将她想成什么狐媚勾引的女郎,那才是让她不能接受。

长榻上,卢皇后注意?到了令仪的紧张,悄悄横了一眼元宁帝,似是埋怨。

“崔娘子不必惊慌,陛下只是与你开个玩笑,不是责难你。”

说罢,又是瞪了元宁帝一眼,语气无奈道:“不是妾说陛下,人?家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郎,你吓唬人?家作甚?”

元宁帝讪讪一笑道:“不过是随口一句,你这小女郎胆子果真如那小子说得那样,真小。”

卢皇后又是一阵摇头?,倒是没再说丈夫些什么,只是回头?又安抚起令仪。

令仪抿着唇,有些不解,她什么时候胆子小了?

陛下这等威势,任谁来了大概也?得局促一番,她哪有胆子小,定是燕钰那厮又胡扯了些什么。

再度起身回到座位上,令仪等着帝后二人?的问话。

虽帝后二人?都神色温和,然此时此刻,令仪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审讯的犯人?一般。

上首,看着在一边规规矩矩的安静女郎,元宁帝继续开口:“对于当?初朕允你父辞官之事,崔娘子可有怨怼?”

说着不吓唬她,但接下来的话也?不见得多温柔,还?是如此犀利的问题,令仪心中?忍不住叹气。

陛下还?挺记仇的。

令仪直起身子,不急不徐道:“回禀陛下,世上因?果循环,有因?便有果,当?初崔氏既作出了选择,便也?欣然接受这一果,陛下所为,并?无不对,崔氏亦不曾有过怨怼。”

女郎话语沉静,神色也?坦荡无波,这模样便让人?觉得她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元宁帝沉吟片刻,神色渐渐松动,又道:“可曾后悔当?初的决定?”

这又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但对于令仪来说却不太难。

再度拱手颔首,令仪斟酌了一番柔声道:“臣女不敢代崔氏欺瞒陛下,当?初的决定,崔氏并?未后悔过。”

女郎这话轻盈又柔软,但此刻却掷地有声,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卢皇后张了张嘴,看了看下方的面容沉静的女郎,又看了看丈夫端肃的面孔,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你这小女郎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不怕朕一怒之下治你的罪?”

元宁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下方的女郎,语气喜怒难辨。

令仪仿佛顶着风浪,继续开口道:“臣女的阿父曾教导过臣女,人?生在世,不是所有的选择皆能如意?的,有的选择未必是善果,但也?须得去选,只为着一个问心无愧便可,崔氏当?初的选择,正是因?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至于怕不怕陛下治罪……”

令仪说到此,停顿了一下,少有地狡黠一笑。

“阿父与我?们这些小辈曾说,陛下乃是气量广博的真豪杰,识人?用人?,心如明镜,是一位良主明君,自然不会?与臣女一介小女郎计较。”

关于当?初的事情,令仪也?不想去费什么口舌,原因?很简单,明白人?自然也?是理解一二,不明白的自然更不必多说了。

但她不是什么不懂转圜的木头?,为防止陛下不悦,令仪又捡了些好听的话来说,虽然和阿父的话比起来夸张了些,但基本是一个意?思,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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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宁帝唇边忍不住抽动了几下,转头?看见卢皇后忍俊不禁的模样,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原本以为是个老实嘴笨的小女郎,没想到是朕看走?眼了,倒是能说会?道,给朕戴了这么一顶高帽,这下要是朕罚了你,朕岂不是气量狭小了?”

元宁帝又气又笑,但熟悉丈夫性子的卢皇后知道没甚大事了,跟着笑起来。

“臣女没有这个意?思,陛下明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令仪依旧是那副温温软软的姿态,看起来赤诚又坦荡。

只听元宁帝忽地大笑几声,那动静惊得令仪心也?跟着跳了几下。

一惊一乍的,怨不得是父子两人?。

笑完,元宁帝感叹道:“不愧是父女两,如出一辙的性子,若是个男儿郎,倒是能和你阿父一般到我?这讨个官做,可惜了。”

还?好,可以当?他家新妇。

元宁帝偷偷在心里补了一句,又觉得挺不错。

令仪听着陛下的感叹,不忘在心里赞同了一句。

她也?觉得可惜,女子为何不能做官呢?

但深想这些事情也?想不出个花来,这世道便是如此,凭她一己之力难以更改。

吓唬完了令仪,帝后又是对视了一眼,开启了正题。

怕又吓着人?,这次由卢皇后先出言道:“吾也?不跟崔娘子打哑谜了,此次传崔娘子过来,是为了我?家五郎的王妃人?选。”

卢皇后一开这个口,令仪心口立即怦怦跳起来,头?也?不由得垂得更低了。

果然是为这事来的。

元宁帝在一旁帮腔道:“我?家五郎,虽性子急躁了些,人?也?糙了些,不如洛阳那些世家子风雅,但也?不差,战场上甚是勇猛,能打那些儿郎一百个,关键是疼媳妇,崔娘子许了我?家五郎,包管后半生和美,崔娘子……”

还?没说完,元宁帝就被卢皇后掐了一把?,满脸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