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兄不在,燕长宁也不能白来一趟,何况待会五兄大抵还会回来,她念此,去了三楼兄长的雅间。

而另一边的醉仙楼,一进去,便是轻柔糜艳的丝竹之声,空气中也满是酒色之气。

不同于望月楼的典雅清丽,醉仙楼精巧奢靡,处处都是贵人喜欢的绮丽豪奢。

令仪一进去,便引来了无数看客的目光,尤其是许多年轻的郎君,纷纷认出了这是崔家娘子,欲上前搭话,但又迟疑良久。

醉仙楼以美酒和美人出名,空气中都飘荡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对于此,爱酒的客人则会享受喜爱,然像令仪这等不善饮酒的,倒不是很喜欢了。

一楼的大堂中有许多乐伎和舞女,她们身着颜色鲜艳华丽的舞裙,如飞天神女一般在乐曲下翩翩起舞,美丽又惹眼,十分对那些世家儿郎的胃口。

令仪对这等布置平平无感,更是不喜欢往热闹堆里扎,忙要了个雅间上去了。

很快,鹿鸣将郑家六娘郑谙带过来了。

一路上,郑谙早从鹿鸣那里知道了先前发生的事,知晓了为何临时令仪换了地方,心中只觉心疼。

崔氏先前是何等风光,崔公位列三公,又任尚书令,满朝上下无人敢不敬,纵然是跋扈如废后陈氏都不敢公然冒犯挑衅,如今倒好了,出门都得被欺辱一下。

郑谙都是一路苦着脸过来的,倒是让令仪见了笑了好一会。

郑家六娘郑谙是个秀丽白皙的长相,性子温和敦厚,和令仪脾气相投,两人七岁那年便在上巳节洛水边认识了,成了手帕交。

此番郑谙唉声叹气地进来,见令仪还笑得出来,脱了鞋子往令仪对面的坐榻上落座,双腿盘着,姿态随意。

此处只有关系亲密的姐妹两,郑谙坐姿便随意了许多,不再像在外人面前那般跽坐。

见令仪还维持着端庄的坐姿,郑谙打趣道:“腿不累?只剩下我们自己人了,想怎样便怎样呗。”

令仪慢悠悠地沏茶,等到郑谙坐下时,刚好卡上时辰,令仪顺势转换了坐姿,也同郑谙一样盘着腿坐下,还将凭几扯过来靠着。

因为没打算久留,两人都没有点菜,只是要了几碟糕点,配着清茶正好。

令仪拿出了今日的主角,那副她打好的玉镯子,温润细腻,花样精巧,一看便知是个贵重又有心意的礼物。

郑谙知晓自己的生辰好友定不会忘记,但想着这可能是好友能亲自将礼物交予她的最后一个年头了,念此不免悲从中来。

“真是天意弄人,崔公那样清正的好官,若是能继续留任,则是我大晋百姓千秋万代的福祉,如今因为这般不可捉摸之事失了官职,而阿鸾这样好的女郎也失了好郎婿,只能回清河度日,真是老天爷不公。”

郑谙作为旁观者,不仅为崔家惋惜,也为方才发生的事情愤慨。

“那三公主当真是欺人太甚,她今日明摆着就是来欺辱你的,你竟如此好性,说让就让了,要是我、要是我……”

说到关键点上,郑谙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觉气闷。

令仪眉眼弯弯,轻笑着说起今日的闹剧。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你想想,我当初半路折返,定是让她们家落了脸,三公主心中记恨些也正常,毕竟她脾气烈些,你看大公主和二公主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女郎笑颜如花,似只是在说一件趣事,而非方才那令自己窘迫的欺辱。

郑谙心疼的同时又感叹道:“阿鸾果真如伯母说得那般心宽,这样倒也不错,不会为世事所累。”

听郑谙这般说,令仪面上浮起淡而复杂的笑,玩笑道:“不心宽又能如何,如今我崔家地位敏感,正是地位一落千丈之时,三公主又是什么身份地位,难道要我在此刻为了个无足轻重的车位和她当街争辩?这样太过失礼,也见笑于众人,想想还是算了。”

“唉……”

一条一条的,理由充分地让郑谙说不出什么来,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声长叹。

“打算何时动身?”

聊到最后,郑谙想起还有这个重要的一桩事没问,她忙不迭张口。

“这个月月底,阿父说用了朝食便出发。”

郑谙先是一阵哀伤,继而笃定说道:“届时我定来相送阿鸾。”

“好,我等着六娘。”

两人笑盈盈地对视着,其中尽是不舍。

出雅间的时候,两人在走道上碰见了一个衣着光艳,手持白羽扇的郎君,模样俊俏风流,乍一看竟有些雌雄难辨。

他眸光本是游移在周围抱着瑶琴的女郎身上,瞥见迎面而来的两个馥郁芬芳的女郎,他立即眼睛就转不动了。

心思百转千回,见两人要越过他离开,燕锦将手里的白羽扇一横,拦在了令仪和郑谙面前。

面对突如其来的拦截,令仪和郑谙面面相觑,看向来人。

“这位郎君何故拦着?”

郑谙下先出声交涉了一番,语调温和。

纵然是郑家官居太仆,在这权贵满地跑的洛阳城也不能肆意妄为,何况眼前这个看着就出身显贵。

燕锦看了看左边秀丽可爱的郑谙,又看了看右边美玉明珠一般好颜色的令仪,面上就差写着感兴趣这三个字了。

虽出身西北那等民风彪悍的地方,然燕锦却是家中最风雅懂懂得怜香惜玉的郎君,若不是家风端肃,他怕是还没娶妇便有好些个妾了。

生怕唐突了美人,燕锦拱手一拜,声音温柔地好似能掐出水来。

“二位女郎莫怕,在下燕锦,瞧见二位女郎面善讨喜,便想认识一二,不知二位是哪家女郎?”

燕锦这个名字一出,两人心中便了然了,又是一个天家人,当今陛下四子,韩王燕锦。

同上次在南华寺有些相似,但眼前这位显然没有醉酒,也不曾过火,令仪倒是没有想逃走的想法。

见人也算是彬彬有礼,两人,尤其是令仪,压根也不怕报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