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的爱如火焰般汹涌,经久不?消。

番外二

元宁二年, 春日,杨柳依依。

距离新?皇入主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朝政清明, 百姓安居乐业, 一扫旧朝的阴霾,万物欣欣向荣。

令仪也?跟着崔氏举家迁回了故郡清河,没有一丝意外, 一家人重新?在此安定了下来。

陛下还算仁厚,念着清河郡的百姓, 让崔砚这个?肱骨能臣担任了清河太守,也?算是一点点弥补吧。

在清河的一年里, 崔砚将清河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年一次的政绩考察也?是独树一帜的优异,偶然的一个?深夜,元宁帝瞧见了各地的政绩奏报,瞧见清河郡时也?是沉默了好半晌。

崔砚如今虽只是太守, 但百年世家余韵不消,其美名远播, 只这一年里慕名前来拜访的名士便几欲踏破了门槛,崔氏仍就是一方郡望。

因而, 尽管回了清河郡, 令仪这样的崔氏女郎仍旧炙手可热,当?地还未婚配的小郎君们皆心向往之。

令仪今日罕见地出了门,是为了应一桩儿女相看?。

阿父和阿母还是希望她日后能寻个?合心意的郎婿, 待他们百年之后自己能有个?相互扶持的伴侣。

令仪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如果有合适的,她也?不排斥成家, 不仅是为了安父母的心。

在清河安定下来的一年里,令仪也?曾想看?过几个?儿郎,但都不合她心意,心思不澄澈不说?,瞧着也?不合眼缘。

索性她也?不是很急,毕竟慢工出细活,大晋二十岁出嫁的女郎也?大有人在,她还有时间。

今日的想看?对?象是冀州刺史家的小郎君,凌家七郎,据说?是个?脾性温和仁厚的,早早递来了意思,崔砚问?了长女的意思后,便与凌刺史通了气约好了时间地点。

相看?方式选了当?地最传统的风俗,画舫相看?,地点在清河郡西南有名风景秀丽的镜湖上,一旁挨着的便是并州。

今日天色不错,想来是个?晴日,令仪乘着犊车来到了镜湖,带着鹿鸣和两个?身手出挑的扈从上了一艘小舟,往湖中央约定好的画舫中去。

镜湖位于冀州西南,紧邻着一旁的并州,是两州远近闻名的湖光水色,只要天气不差,这里便从不会?缺少游人。

此刻湖上已经游荡着不少大大小小的船只与画舫,令仪看?见了那艘系着彩旗的画舫,示意船家往那里行船。

湖光粼粼,闪动?着金影,看?久了让人眼花目眩,令仪移开目光,安静地看?着周围热闹来往的船只,渐渐入了神。

同时,在镜湖上有一艘异常华贵精致的画舫,不看?其装饰,只瞧大小规格,便是这镜湖上最奢靡的一只。

这是并州刺史家大郎君的画舫,每逢初一十五便来镜湖游乐。

但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只是二月最寻常的一日,但这艘画舫仍旧是来了。

相熟的儿郎见了,都凑了上去一探究竟,才?知原是家中来了京城的贵客,领着人来镜湖游乐罢了。

画舫上,并州刺史家大郎君严昶满脸带笑地同坐在主位上的矜贵郎君搭着话,隐约可见神色中的恭维与奉承。

“李小将军来得?巧,此刻正是镜湖景色最好的时候,是并冀两州最好的水色,因而引李小将军来游赏,不知可还入眼?”

李家本是西北将领,与他们没什?么干系,但如今龙椅上换了人,李家成了储君的岳家,身价就立马不一样了。

这位李家二郎,是如今李家的嫡孙,算是朝中新?贵,更是与那位权势煊赫的齐王相交甚好,几层关系叠加起来,刺史家哪里敢怠慢。

说?是来散心的,但严昶与父亲商议后觉得?不大对?,每日十分小心地应对?着。

听着严昶讨好的话语,燕钰随意瞥了一眼闪着粼粼金光的水面,意兴阑珊地点头道:“尚可。”

燕钰其实对?这些湖光山色的没什?么偏好,但为了此行的任务,他尽可能的同当?地权贵交好,知己知彼才?行。

一旬前,阿父给他们兄弟几个?派了任务,每人下放到一个?州考察,探探那些地方的吏治,有无贪污腌臜事。

地点是抽签定下的,他恰好抽到了并州。

也?许是一年过去,两家的婚事早被遗忘到了脑后,又或者燕钰满心都是他寻而不得?的小桃花,一家人都没有在意并州的隔壁便是冀州,那里有清河郡,也?有离开洛阳的崔氏。

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大动?静,燕钰顶替了李茂的身份,谎称自己是李家儿郎。

任务是任务,出来透透气也好。

想起自己苦寻了一年都没有半点消息的女郎,燕钰心中闷地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一年里,他几乎将整个?洛阳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人半分踪影,就好像那日醉酒的相遇是他做的一场梦,梦醒了便散了。

一想到这,燕钰脸色有些发白,尖锐的情绪自身上溢出来,看?得?严昶心慌。

这位李二郎,看?起来十分不好相与,颇为喜怒无常,尽管他没有为难过自己。

他讪笑了几声?,想起此番还带了舞姬什?么的前来助兴,便开口道:“光有景致没趣,在下带了家中最好的一批舞姬,不知二郎可要一睹我?们并州歌舞风采?”

燕钰此刻情绪涌上了心头,胸腔中尽是烦闷,哪有什?么心情看?歌舞,倏然站起来道:“严兄自己看?吧,在下有些闷得?慌,出去透透气,不必跟来。”

还想伴着一道过来的严昶悻悻地止住了脚步,心中暗道一声?怪人。

燕钰也?不管他人如何嘀咕他,扭头出了舱室,凭栏远望镜湖暄妍的春色。

也?就在这时,燕钰撑在栏杆上,下方行来一小舟,小舟上站着几个?身影,两男两女,两男一瞧便是随扈,剩下的两女便是主仆二人。

大家女郎带着扈从婢女游船,这本是最寻常不过的搭配,但只那一眼,燕钰便被下方那个?连脸都未露的女郎引去了目光。

她甚至没有穿着燕钰最敏感的青衣,只一身雪青色的裾裙,从上到下看?只能看?见女郎乌黑的发髻,还有上面寥寥几支玉笄,素雅大方。

鬼使神差地,燕钰愣愣地看?着,眼珠子好半晌没动?。

被他瞧了半晌的女郎没有发觉,但她身边的婢女不经意抬头瞧见了他的痴望,暗暗碰了碰那女郎的胳膊,似是还说?了些话,女郎忽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湖光水色漾起细碎的金光,像是万千扇动?的金色星辰,在那晃眼的碎光之下,是那张随着时间流逝却?愈发清晰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