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入了秋,大?雁也跟着南迁了,明?年春日再回来,倒是自古不变。”

令仪也跟着看?了一眼,因为心?里想着事情,不自觉将?话嘀咕了出?来。

“但每年怕是都有许多雁回不来,半途便被娶妇的人家给捕获了,当作聘雁。”

只是随口说出?来的话,但说完后令仪后知后觉想到了燕钰,脸色一黯,唇瓣翕动了几下又没了下文。

裴衍自然注意到了令仪这一异样,试探着开口询问道:“可是想到了齐王,在担心??”

令仪诧异于对方问这个,但这事也无需隐藏什么,承认了也没什么要紧的,毕竟燕钰是她的未婚夫。

“嗯,眼下他如此危险,难免叫人担忧。”

令仪不知道的是,她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面上不自觉地染上了愁绪,俨然是一副为情郎牵肠挂肚的模样。

裴衍心?中刺痛,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看?着女郎恬静美好的侧脸,他不想再压抑着自己,就算结果不是他想要的,他也想让对方知晓他的心?意。

“崔娘子是何时对他生了情的?”

裴衍哑着声音开口,神情苦涩。

这是一个有些逾矩的问题,使?得令仪蹙眉看?向?他,神色不解。

这等私事,令仪自然不会对裴衍这样一个半生不熟的人言说,况且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但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对方又自顾说了起来,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但裴衍接下来的话更让令仪难以置信,她宁愿回答方才的问题。

“可能崔娘子不知晓,裴某一直倾慕于你,当初的那曲《凤求凰》,皆出?自真心?。”

令仪停住了脚步,愣愣地看?着他,身后跟着的鹿鸣也呆住了,回过神又觉得神气?。

瞧,她家女郎多厉害!

裴三郎此人,在洛阳可是一朵无人能攀折的高岭之?花,如今也拜倒在了女郎的裙下,鹿鸣惊诧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合理?。

令仪滞了好几息才回神,第一反应不是慌乱或者拒绝,而是下意识冒出?了一句心?里话。

“原来少瑜说得没错,你真的……”

说到关键处,令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话语戛然而止。

裴衍看?着沉默的女郎,如释重负地轻笑道:“他自是能看?出?来的,所以他一直很讨厌我。”

柔和缱绻的目光落在令仪面上,不等女郎恼火,裴衍继续抢话道:“我说这些不为别的,也没有要让崔娘子舍弃齐王与我结为夫妻,只是憋了许多时,想一吐为快,让崔娘子知道这个世上还有我这么一个人倾慕于你,便足矣,还请崔娘子勿要忧心?。”

令仪将?这一席话听进去,也不知晓说些什么来应答这个有些傻的,但心?中那股复杂劲很快又被裴衍接下来的话弄得烟消云散了。

“当然,裴某是说如果,如果齐王当真没福气?,遭了难,也请崔娘子考虑考虑裴某,裴某乐意之?至。”

很缺德的一段话,包藏着裴衍的私心?,若是让燕钰听到,怕是得暴跳如雷。

不仅要咒他,还要抢他的新妇,简直十恶不赦!

令仪虽没有燕钰那么大?的气?性,但也不太爽快,抿唇回击道:“你胡说什么晦气?东西,他才不会有事,他一定会回来的!”

说完,令仪也不管对方什么脸色,一甩袖离开了,后面跟着看?了半天热闹似怒似乐的鹿鸣,主仆两人飞一般地走?了。

裴衍的心?里话已经吐出?来了,自不会去追人,只远远看?着那道窈窕倩影离开视线,满满怀念着。

归来

西北苦寒之地, 黄沙漫天?飞。

在西北的尽头,是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那里寸草不生, 生机渺茫。

山下密密麻麻围堵着凶悍残忍的匈奴人, 他们正耐心地等待着藏匿在山中的中原人挨不住饥寒走下来?,交出这支军队中最有价值的东西, 然后他们便可以将他们屠杀殆尽了。

一想到马上可以活捉中原皇帝的宝贝儿子, 匈奴人便兴奋地?热血沸腾。

他们在山下大口吃着酒肉,意图将山中的猎物困死, 俨然是一副胜利在望的姿态。

与山脚下的欢腾不同,白雪覆盖的山中, 数千将士在险峻寒冷的山道中穿行, 呼出的气流在夜色中白茫茫一片。

燕钰领着数千人行在最前面,深邃的目光远望着自深山中汩汩流淌而出的溪流,眸光不时发亮, 带着若有若无的希望。

自打被困进山的第一日起?,燕钰便知不能坐以?待毙。

雪山气候极其严寒,若不是为了躲避那七万匈奴兵, 他们压根不会往这座酷寒的雪山里钻。

这样的气候,如果不去寻求些?生路, 很快便会消磨人的生命。

有了这个觉悟, 刚进山的半日, 燕钰便带了一支斥候深入山林,去寻找渺茫的生机。

也许是老天?爷眷顾, 燕钰发现了一条汩汩流动的溪水。

在这样寸草不生的冰冷山脉, 竟有一条冰雪消融的溪流在其中汩汩流淌,那说明山中必然藏了个气候温暖的地?方, 才有可能消解冰冻的水源。

这让燕钰立即想起?了一个可能性,温泉。

有了这个猜测,燕钰毫不犹豫带着三千人的部队沿着溪流前行,深入雪山深处。

因为恶劣的环境,万刃山里野兽不多?,除了雪豹、熊瞎子和狼群。

但因着人数优势,三千人的部队,走在山中也算是声势浩大,就算是群狼过?来?了也是充当食物的命,因而一行人丝毫不怕野兽侵袭,只担心它们不来?。

从白天?走到夜晚,夜色降临,但因着满目雪色的缘故,前路倒不会漆黑,零星的火把?高举着,给这座严寒的雪山带来?了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