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看我?老妈现在那么光鲜亮丽，好像保养得也很好，很年轻很健康，但是我?很清楚，她年轻时?候是真的吃了非常多的苦。

我?童年的时?候，她作为一个贵族小姐，从来?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年轻女孩，但为了自己的孩子洗衣做饭什么苦都吃过。”他说。

“而且为了对小孩好，她总是自己抱着孩子，而不是随便放在婴儿车里推来?推去交给保姆，所以她其实腰非常的不好，有?很多其他各种病，都是些慢性病，年轻的时?候没事，像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全部都会发作。”江慈抱着她轻轻叹气，手慢慢地梳理着她的长发。

“当她选择进入婚姻，当她被默认选择生育，所谓为爱孕育结晶，听起来?是天经?地义的，但是她身?上受的巨大损伤，她的衰老，她的慢性疾病，这都是事实，说真的，我?有?时?候想老妈要是当初没生小孩就好了。

所以，我?绝对不希望我?的爱人也重复这些痛苦。”他抱着她，轻轻抚摸她的背脊，“尤其是你早年已?经?吃过那么多苦了，我?只希望咱们俩能?够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过下去。”

谢昭躺在他怀里，蹭了蹭他的下巴。

“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难以想象，像你母亲艾琳这样一个养尊处优又受过最?好教?育的年轻女性。当时?竟然会为了爱情放下一切，去过那样拮据的生活。”

谢昭是后来?大概知道江慈的父亲虽然在海外名?校毕业，长得也是极其英俊。

但实际上是家道中落，家里从前富贵，但到?他这一代已?经?非常衰落，家底子极薄，过得很拮据，甚至有?时?候有?些穷困。

而艾琳作为这样的老钱家女儿会放弃一切与他私奔，可?见其实她也是一个非常理想化的人。

所以她后来?对于儿子理想化也是分外恐慌。

“你也见过我?老爸，他看上去的确是很英俊和?风度翩翩。说句实话呢，也的确有?些能?力和?才华，不然也不能?白手起家，和?老妈当年也是非常谈的来?，很有?话题，又都是在名?校的同窗同学。

但是这种滤镜，这种恋爱时?期的粉色滤镜，并?不是支撑老妈吃苦十年的原因?，小孩子才是，小孩子才是困住她的真正?枷锁。”

“我?看的科学上的说法是，女性生育之后会分泌催产素，会淡化那种生育经?历过的痛苦，并?且对自己的孩子产生保护和?爱。

男性可?以很轻易的放弃自己的孩子因?为十月怀胎承受这种痛苦的不是他们，因?为付出沉没成本的并?不是他们。”谢昭说，“他们在生育这件事上付出的极少。回报极高，所以舍弃也是无所谓的。”

江慈点头：“我?认为是这样，是有?科学依据的，从进化心理学还有?从基因?的角度来?讲，就是所有?的生物，一切的动?物植物性别上基本上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雌性的配子要比雄性的大的多，而雄性的配子小，数量更多。

也就是在生物繁衍的过程中，作为父亲，对于后代，对于子代的投资其实比他付出的资源要少很多。

而作为母亲，对于后代的投资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江慈说。

“所以在整个自然界当中不仅是人类也好，还有?大多数的哺乳动?物都能?看到?母亲对于孩子是照顾的，是保护的，是很难轻易放下的，但是父亲常常是缺位的，常常没有?父亲这样的角色存在。

就在我?自己小时?候，我?妈也是丧偶式育儿，我?爸这个人常常的不存在，虽然他非常理直气壮，他在工作在上班，他也并?没有?出轨。

父亲对于孩子除非是从小自己带大会有?感情，不然就是没有?那种天然的无法割舍的感情，当年老爸老妈离婚的时?候，爸将我?扫地出门，我?也只有?5岁，他对我?也毫不客气，就像动?物世界里那种公狮子驱赶幼崽一样。

无论是公狮子还是男性人类都没有?那么天然的全心爱自己的幼崽，不像母亲，因?为生育付出不一样，投资占比不一样，成本不一样。”

“所以从生物学上来?讲，繁衍后代生育这件事男女就是不平等不公平的，女性就是付出了极大的健康成本与代价。”江慈说。

“你是投资人，你很清楚的。假设说男女双方共同创立一个项目，那么这个项目的成本与风险全部都是女性承担，但是收益呢却是男女两个人对半平分，在这种情况下，男人对女人说我?爱你。你是我?最?爱的女人，所以你为我?，我?们共同创立一个项目，并?且这个项目是我?的名?字，因?为我?爱你，你是我?的太太，我?要向世界作证明，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前总说爱情是人类自欺欺人的骗局，只是为了繁衍。”

他紧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所以我?要郑重的对你说我?爱你，所以我?才发自内心地不希望你生育，不希望你因?为任何情况损害你的健康，我?也庆幸你对小孩子没兴趣。”

“放心吧。”谢昭说。“我?是绝对把自己的健康放在第一位的人。”她对这个问题从来?都是笑嘻嘻的，因?为压根就没当回事，她根本就不考虑这个问题。

“不过说句实话，不知道是不是激素的作用，”她勾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有?时?候偶尔也会有?一闪而过的念头，像我?这样聪明的基因?，像你这样聪明的基因?。像我?们这样的高智商基因?，如果不传承下去，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你忘记均值回归的理论了，宝贝。”江慈说。

均值回归，本来?是金融学当中的一个重要概念，不管是股票价格，房产，还是其他的价格都会很高的概率向价格中枢回归的趋势，也就是说无论是什么市场，不管上涨还是下跌的趋势，无论持续的时?间多长都不能?成为一种永远的情况。

在遗传学当中也有?均值回归这样的概念，都是高智商名?校毕业的父母也并?不一定生下来?的孩子也是非常聪明，脑子好使的人。

“那假定我?们的下一代就是非常聪明，非常优质的基因?呢？”谢昭问，“你有?没有?想过觉得自己基因?很好，认为有?必要继续传下去？”

“我?个人认为实在是没有?必要。”江慈说，“这就是我?想说的第二?点，我?对于人类繁衍后代，基因?延续这件事本身?就没有?什么太大兴趣。”

“最?起码的生物学常识，一般超过六代遗传因?子就很少了，每传一代遗传因?子都减半，想到?了第5代后代的遗传重叠减少到?1/32，什么千秋万代的传承有?什么意思呢，压根就不能?算存在，有?几个人能?记得自己爷爷的爷爷，姥姥的姥姥呢？”

“当然像我?们家族，这种情况是除外的，”他笑着看了看客厅上的画，“因?为他们都将自己的肖像全部留在这栋城堡里了。”

“我?是觉得人有?时?候真的是会被激素控制。”谢昭站起来?抬头打量着整个古董客厅里的一幅幅油画肖像。

“像我?自己，我?本身?是对小孩子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要是在飞机上常常听到?小孩的吵闹都不能?忍受。而且我?认为生小孩养育小孩是一个责任重大的事情，一定要全心全意的对他好，要对他负责任，要能?托举他，因?为我?自己我?的养父母就对我?相当糟糕，所以我?是知道的，小孩子那样会很痛苦，像你的哥哥以撒也是。

虽然他并?没有?被折磨过，但是最?起码他的父亲并?不是出于真心的爱才生育养育他，他过得也并?不好，打压式教?育久了，心理上也会出现严重问题。”

“我?扪心自问，我?是无法做到?全心全意牺牲掉自己的事业，爱好，工作娱乐时?间来?完全的照顾他，教?育他，托举他。所以出于负责任的态度，我?觉得是不能?养育小孩。”

“但是偶尔我?又会想到?基因?这回事。比如我?的母亲谢青云，她是个非常聪明的物理学教?授，她生下了我?，我?竟然也对物理学非常有?兴趣，这是非常奇妙的事情，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有?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儿，那是会怎么样呢？她是不是也会对物理学很感兴趣呢？这个小女孩也跟我?一样姓谢，留着我?的血脉，如果她继承了我?们俩的所有?优点呢，像你一样漂亮，像我?一样聪明勇敢有?魄力。”

“唉，我?的优点就是漂亮吗？”江慈不满。

“这不是重点。”谢昭打断他。

“当然我?也非常清楚的知道，我?的理性告诉我?，我?是不可?能?去生育养育一个孩子的，我?实在是，不是可?以为一个小孩做出牺牲的人，不论是牺牲健康也好，还是牺牲时?间，事业上的精力也好。

但偶尔也会幻想一下这种可?能?性，幻想一下聪明基因?的延续的可?能?性。”

“如果是为了基因?的延续而生育，我?认为是真的没有?必要。”江慈坐到?了软沙发椅上，椅子一摇一摇，摇来?摇去。

“你这个生物的确是挺脱俗的，”谢昭笑道。“繁衍好像是每一个物种都刻在 dna里，一种无法抵抗的传统，一种密码一样。就算像我?这样理性的人确定是不会生育，但偶尔也会想一下自己的优质基因?要是延续下去会怎么样？”

“我?是这样想的。”江慈在椅子里摇来?摇去，

“看一看整个生物漫长的演化过程。其实基因?就是所有?生物的主人，就是我?们人类的主人，当然了这种理论并?不是我?提出来?的，这是道金斯提出的。”

“我?是看过这种说法，进化心理学当中的一种说法，”谢昭说，“就是基因?的利益与人类的利益其实是不一致的。人类只是基因?的载体，基因?的目的是千秋万代的传递下去，至于载体本身?的利益，它并?不那么关心。

这种说法挺有?争议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