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1 / 1)

她会永无止境地被勒索下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本就一无所有,能豁出去,她想守卫的东西太多,所以处处受掣肘。

一开始就不该屈从,让自己越来越被动。

陈媛握紧手指,她必须想个办法。

报警,不行,她做的事也会暴露,告诉爸妈,也不行,她不知道会被数落成什么样子。

他们每次都要现金,在没监控的破地方,不就是为了不留下转账的证据,他们还是怕她报警的。

既然这样,她可以偷拍下敲诈的过程,以此威胁他们,再敢来找她就报警。

陈媛在包包的拉链缝隙里塞了个针孔摄像头,到了约定的地点,面对两个狗仔时,假装弱小无助悲愤崩溃的样子,又诱使他们说出恶劣的话。

到底是演技差了点,又下意识注意摄像头,狗仔偷拍经验丰富,很快识破她,上手就抢包。

陈媛又怕又怒,和狗仔纠缠时,感觉糟糕透顶,仿佛看见自己的人生毁于一旦,她崩溃了,猛地爆发出一股力量,攥紧爱马仕鳄鱼皮铂金包,拼命砸出去。

包包坚硬的底部砸中狗仔耳朵,他身子一歪,脚下踩空,从台阶摔下去,另一个狗仔尖叫着去查看,人晕过去了。

陈媛看见地上的血,软着膝盖想跑,被一把拽住,她听见恶魔一般磨牙吮血的声音:“你敢走!你走了谁付医药费?”

窄巷外头,有巡逻的警察经过,她本能地尖叫起来。

到了公安局,一切昭然若揭,陈媛指控他们敲诈,狗仔指控她故意伤害,陈媛说自己是自卫,总之一团乱。

送去医院那个醒了,脚骨折,脑震荡,陈媛和另一个被拘留着。

陈媛不敢打电话给爸妈,偷偷打电话给朋友,以为自己能解决。

谁知道狗仔在医院装病重,赖上她了,百般无奈下,她联系了张劲,求他帮忙。

张劲给她找了律师,收集证据,先将她保释出来。

陈媛一身狼狈,到酒店洗了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和张劲面对面坐在餐厅。

一连串的打击狠狠挫掉了她的精气神,说话的声音都是虚的:“谢谢你。”

张劲喝了口水,没答话。

陈媛握紧水杯,低声问:“我应该没事了吧?”

“能处理。”

律师是他的人,他肯定已经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陈媛咽了下喉咙,心一横,豁出去了,说:“车库的照片是我让狗仔爆出去的,之后热搜的话题是我策划的,故意那么引导舆论,就是让你爸误会蒋莱钻营取巧,对你们家有所企图。”

看着他淡漠的神情,陈媛无力一笑:“我知道你讨厌我,放心,只要你帮我把这件事处理妥当,我以后绝不会出现在你们家,你爸那边,我会去解释。”

再次走进张家冷冰冰的客厅,陈媛看着坐在茶室摆棋谱的张威,攒起劲儿,大步走过去。

“张伯父。”她习惯性放柔声音,露出得体的微笑。

“媛媛来了,坐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陈媛觉得张威对她冷淡了些。

她一鼓作气,把自己收买狗仔的事从头到尾说了,开始时,张威眼里露出惊讶,然后平静,最后冷淡。

陈媛咬住下唇,羞怒至极,她就是个跳梁小丑,费尽心机,丢了尊严,沦落到最不堪的境地,最后呢,不过是他们父子俩淡漠的眼神。

霎时间,她心底爆发出滔天的愤怒,讨好的眼神冷却,谦卑的笑扯平,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是以前从不敢有的大逆不道:“我恨你。”

张威一愣,抬眼看她。

“我恨你,恨张劲,恨我爸妈,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人,你们在乎我,关心我吗?不,我温顺懂事,对你们有用,就是好女儿,好儿媳,我不顺应你们,就一文不值。”

“我更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早十年、二十年,我就该摆脱控制,读我自己喜欢的专业,干我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被培养成贤良淑德的样子,去取悦男人,你们这些男人真是最自私的生物,有几个臭钱,就想女人乖乖为自己奉献,女人就不能有自己的人生吗?”

说出心底积压已久的话,痛快无比,这辈子,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明确,她要为自己活。

“不打扰了。”

陈媛拿出张威之前送她的手镯,放在茶桌上,在张威震惊未褪的目光里,转身离开。

她一边走,一边脱下香奈儿小香风的薄外套,里面是一件黑色吊带裙,露背收腰,她挺腰抬头的背影像个女战士。

回到家,如她所料,爸妈知道她和张家闹翻后,瞪大眼睛,开始滔滔不绝地责备,还想拉她去道歉。

陈媛任由他们骂,回到房间,拖出个行李箱,随便丢进几件衣服,日用品,拉着箱子,走出这扇大门。

阳光很好,空气清透,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正走出监狱。

离开家的庇护,以后她会怎么样?管他呢,在臭巷子里被敲诈的事她都经历了,还能更糟吗?

她不要做张爱玲笔下那只绣在屏风上的鸟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

她要砸烂这黄金做的笼子,展翅飞出去。

狗仔敲诈勒索被判刑后,陈媛见过一次张劲,这时,她的工作基本稳定,利用自己对高奢品的了解,从小培养的品位,给有钱人带货。

一开始拉不下脸,那些太太小姐,要么是认识的,要么还不如她之前,一有退意,她就想被拘留的那个晚上,还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豁出脸一次两次,第三次就适应了。

她真成了飞出笼的鸟,每天满世界飞,看一瓶香水、一件首饰,只看它适不适合女性,而不是迎合男性凝视,这感觉太好了。

此刻,她站在张劲面对,笑容不再讨好,而是自信平等的,她说:“不管怎样,谢谢你。”

陈媛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没有了之前在医院时的厌恶,是呵,那时候,她自己都不尊重自己,还指望谁尊重自己?

“不怕你笑话,我那时候确实想嫁给你,甚至幻想过浪漫的婚礼,穿着洁白的婚纱,爸爸把我的手交到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