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后来听说项胥也没回国,而是逃到不知哪儿去了。

项适原那边,一开始来联系郁清弥的也不是他本人。而是一个梳着大背头穿着男士西装,迈着精练的步伐,看起来比Alpha还Alpha的金发女郎,英文带着些许法国口音。

她自我介绍是项适原的下属Grace,告诉他项适原的伤已经好了。

但暂时无法联系他,受老板指令亲自登门给他送了一个金属盒子。郁清弥关上门后打开一看,是十二支新型的Omega抑制剂。又等了一段时间,项适原终于有空跟他通通话了,基本也是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分享鸡零狗碎的日常,他知道项适原不爱说话,能有耐性听他唠叨就算好的了。

他独自在彭赞斯待到七月中旬,拿完成的四幅系列作品投了几个面向学生的展览,收到其中一个策展人的回信后,于八月初回伦敦找住处。

他跟项适原汇报参展的好消息之后,感觉对方心情不错,本来想大着胆子问能不能开学前去找他。这事情有风险,但项适原会帮他判断可操作性的。可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后,又硬是吞了回去。

表面上,前两天廖梦思还在电话里破口大骂,说项适原连坐轮椅的项骓都容不下了,两边快撕破脸。

私底下……郁清弥也不知道私底下他跟项适原该是什么关系。他自己认为,在那神奇的三天时间里。

撇开最初亡命徒与人质之间的挟持与忌惮,再撇开最后难以定义的亲密与共语,他和项适原对彼此的感观是否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是否可以笼统地称之为朋友。

但这更可能是一厢情愿。

向来得过且过的郁清弥自然不会作茧自缚于这种虚无缥缈的难题里,决定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他把想念控制在通讯器里单方面聊天就能解决的范围,满足于当他忍不住给项适原发信息时,对方总会在两天内找出空档给他回电话,即便有时候只有几分钟。

郁清弥踏入这个离学生公寓就隔了几条街的画廊时,已经有不少人举着酒杯到处晃荡,策展人站在中央的空地上说了句跟英式俚语有关的笑话,本地人很捧场地笑,和郁清弥一样的外国人则大多一脸茫然。小型展览随意得很,郁清弥名不见经传,没人跟他打招呼,他随手捞了杯冒着细碎气泡的白葡萄酒,从第一幅展品开始看起。

这个展览门槛不高,展品数量挺多,基本都是新人。原本是不需要花那么多时间细看的。

但他对于自己所处的艺术水平感兴趣,其中一个渠道便是观察摆放在同一个场所中的作品。

他转完一圈,刚把空酒杯放回去,留着花白胡子的策展人以蹩脚的口音叫了他的名字。

策展人是他即将入学的大学的策展专业导师,他们之前只是邮件沟通过,现下闲聊几句,又将他介绍给一位老绅士,自称是康沃尔人士,刚刚买了他一幅画。

“是圣迈克尔山吧?我虽然不是彭赞斯出身的,但小时候还蛮常去那边玩。”

郁清弥很惊讶,他连忙道了谢,又跟两人聊了些在康沃尔的见闻和做这个项目的心得。

最后策展人拍了拍他的肩,说今晚总共也就卖出去四五幅画罢了,而郁清弥是其中最年轻最没有参展经验的,前途无量。

郁清弥很高兴,本来打算直接走了,现在决定去跟他那幅画道别一下。

五幅画体积不大,被安排在拐角一面独立的墙壁上,错落排列成山峦。

时间比较晚了,展厅里的人不多,他看见有人正站在他的画面前,个子很高,肩宽腿长,穿着西装的背影让他恍然回到四个月前相遇的那一刻。

呼吸一窒,心却狂跳起来。

那人感觉敏锐,明明离得还有一段距离,却已经转过身来,朝他微微扬起下巴,那隐而不发的一点笑意,教他莽撞地穿越人群与喧嚣靠近。

“你,你怎么来了?”呼吸变得绵长,郁清弥不知道为什么,说话突然有点结巴。

项适原保持着那点笑意,看向那双清亮的眼眸:“本来该早点到的,有点事情耽搁了。”

“哦。”郁清弥在电话里挺能说的。但见面却突然哑了火,一时没接上话。

项适原也不甚在意,重新转过身,指着正对他的那幅画:“这画的是我?”

问号结尾,语气却很笃定。

郁清弥没想到他能看出来。完全不走写实风的这个系列里,这张画面由砂砾、灰烬、染墨的羽毛及凌乱的线条组成,模糊的侧脸涌动着黑色的海水,远景有橙阳自海平面破出。

之前一起看展的时候就发现了,项适原有赏画的天赋。

他轻声开口:“画上瞳孔里的灰烬,是你之前丢掉的烟头……”

项适原与他并肩在画前站了会儿,他们的距离并不算亲密,比陌生人好一些,但郁清弥莫名尴尬,不敢转头。

“要看看其他人的作品吗?”郁清弥问。

项适原平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身往外走。

郁清弥跟在后面的时候差点同手同脚。

哦,他是专程来看我的。郁清弥想。

项适原在入口处停留了一会儿,在表格上填写下郁清弥那幅画的名称和一串收货地址,工作人员与他确认,三个礼拜的展览结束后才会寄出画作,项适原点点头,将黑金色的信用卡放在皮质的托盘上。

郁清弥站在旁边,有些紧张,想对项适原说根本不需要破费,但最终只说了句「谢谢」。

工作人员对郁清弥微笑:“今晚卖出超过一幅作品的只有你呢。”

项适原偏头看向他,用中文说:“哦,还不错嘛。”

郁清弥极少被表扬,很不习惯地脸红了。

工作人员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离,笑容中带着迷茫,感觉这氛围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但项适原和郁清弥都视若无睹,一齐出了门。

英国的夏季白昼极长,下午六时的雨后天边蔓延开一片艳丽的紫红云彩,郁清弥收获新鲜空气,顿时神清气爽。他又对项适原说了声「谢谢」,再次被无视了。

根据他与项家包括他母亲的数次见面,他以为一出门就会有专车停在路边等着。

但是项适原只是闲散地插兜站着,一副接下来什么安排都没有的样子。

“啊。”郁清弥恍然大悟。

项适原看向他。

郁清弥的声音急切:“你是不是其实还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