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秦诏被仆子领着朝别处去,相宜才与公孙渊耳语了两句话,那神色故弄玄虚,煞有介事。
公孙渊挑眉,“当真?”
“那是自然,老弟且信我一回。”
公孙渊哼笑,“那我倒要试他一试。”
说罢,公孙渊朝宫人打扮的仆官扬了扬下巴,“三公子刚来燕宫,尚且不知规矩,该当讲清楚的,勿要漏了,免得明日失礼。”
仆官得了命,心知肚明。
待秦诏刚安置妥当,便将他堵在“扶桐宫”里教授规矩。
待讲明各项礼数,却赖着不肯走,口中道,“公子既来了燕国,四下里的规矩要谨慎,万不可懈怠,什么话该说,什么事儿该做,当牢记在心,不要犯了忌讳才是。”
秦诏答是,又递送了银钱,“多谢大人教诲,秦诏牢记在心。”
那仆官变本加厉,使了眼色令两个侍卫架住他,又道:“公子来到了这儿,不比秦低,各项银钱都是宫里发放着使,若是私藏别处来的财物,叫人发现了,必少不了一顿板子吃。”
秦诏冷淡一笑,将身上财物尽数抛掷在他面前,仍忍下去了,“大人说的是,眼下可看清?再无有一分了。”
那仆官叫侍卫再搜,又拨出来一枚极精致漂亮的步摇金簪,像是秦女用物,遂讥笑道,“小小年纪,藏了这等尖锐用物,难保不是有所图谋。”
纵他几次三番的挑衅,秦诏仍强忍怒意,尽可能平和道,“大人见谅,此物乃亡母所赠,是秦诏唯一的念想,还请大人归还。别的,大人尽管带走。”
仆官故作贪婪,只把玩着金簪笑道,“此物珍稀,不像正经得来的。”
秦诏不语,抬眸盯住人,脸色已然发冷,因压住眉眼,端庄姿容竟有几分阴鸷之气。
“请大人,将金簪,归还给我。”
“若是不还呢?”
诸众嗬笑,正等着看他笑话:“莫不是要哭闹一场?”
“……”
秦诏猛地转身,抽出侍卫腰间长刀来。那动作迅猛而狠戾,不待众人反应,刀锋一闪,便骤然挟在仆官脖颈处。
刹那间,天地希声,少年冷厉的锐过腊月漫天风雪,“我说,还给我。”
秦诏:你等着,我让我老婆杀了你。
燕珩:你小子,没大没小。
[1]舌人:类似于现代外交官员。
[3]被诼谮:王上如花似玉的好年纪。
那仆官被喝住,“呵哟”了一声。因不知其品性几何,仍撑着胆子反吓了一句,“你可知这是燕王治下,不是你秦国。竟然拔刀威胁仆官,这里岂是你能造次的地方!”
侍卫抽刀急道,“休要装腔作势!”
秦诏不语,手中那刀锋一紧,只将人脖颈逼出凛然一道红线。
细微而分明的疼痛刺激着神经,那仆官这才正经漏了怯,忙道,“公子且慢!”
“还给我。”
“是,是,小的这就还给您。”他谄笑两声,忙将金簪递还给人。“是小的不长眼,冲撞了您,咱们有话好说。”
秦诏接过金簪来,收刀入鞘,沉着脸与人行了个礼,转身朝屋里去了。
几人面面相觑,徒留一地零散金银,在瞳仁间闪烁着各异的光彩。
那仆官长舒一口气,被他气势和行事做派撼住,半晌才回过神来。只抹着脖子那一道血痕,急急回转与公孙渊禀告去了。
夜色渐深,听罢这茬儿,公孙渊长叹一声,竟半天都没说话。
旁边相宜给他倒了杯热茶,又拢着袖子捣了下人胳膊,“我说老弟,你怎么想?”
公孙渊挑眉瞅他,语气奇罕,“我能怎么想?你管我怎么想呢,那是人家秦国的公子。”
“秦国不识货,难道你我……”
“嘘……快住嘴。”公孙渊抖抖肩,叹道,“你我不过是王上眼皮子底下打杂跑腿的,能怎么想?少给自己惹麻烦,视而不见为妙。”
“奇货可居。”
公孙渊慌忙捂住人的嘴,压低声音道,“祸从口中,老兄少说两句为好。此事……日后再议罢。明日,王上会见各国储君,饶不饶他还未必呢。”
“此子机灵聪慧,必能逃过一劫,再得王上青眼也未可知。”
“……”
翌日清晨,大雪稍停,风寒,却是个响晴天。
燕珩端坐榻前,任仆从伺候穿衣理鬓,气度从容,优雅而沉静。那如瀑墨发簪了一柄白玉簪,凤眸流转,自有睥睨的威严,朗月一般的神容,衬着风流如天人。
待德福替他系好了披风,燕珩才慵懒开了口,“晨间扰了寡人三遍,今儿是什么日子?”
“回王上,是公孙大人求见。”
“哦,来作什么?”燕珩薄唇微抿,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寡人许他去做的差事,他办的怎么样了?”
“回王上,公孙大人一早禀过,秦公子昨日已至燕宫。”
“哦?”燕珩微顿,旋即冷嗬,“倒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