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 / 1)

梁付辰漫不经心地把这些想法过了遍脑子,便不再放在心上,转而考虑起别的来。

梁付辰其实也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不说梁大帅现在是北部军队执政者,便是王朝将覆的战乱初期,所谓“一门三阁老,六部五尚书”的书香名门姜家,也已配不上手中有兵权有势力的梁家了,更何况现在。即便当初这门婚事是梁家高攀上的,但时代变了就是变了。

梁大帅即便不想背上背信弃义的名声也有很多种办法解决此事,犯不着搭上自己独子的正妻之位,可他就偏偏丢给了自己儿子让他苦恼去,心里也是存了份气恼之意。

‘看来,最近的动作让老头子生气了。’

梁付辰想通了关节后又放松了几分,一转眼见张秘书仍在,便懒懒地躺进沙发里吊儿郎当地翘起腿,笑道:“那么紧张做什么?坐下吧,随便说说。”

张秘书应下,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楼梯上传来动静。

梁付辰显然也听见了,略略皱了皱眉,便抬头望去。

木质楼梯的拐角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先是一双穿着有些不太合脚拖鞋的小脚露了出来,继而便是黑色的长裙、蓝色的盘口上衣……最后,梁付辰眼睛定在了那张脸上,瞳孔微微紧缩。

少女抬眼望过来,有一瞬的怔然。她似也发觉自己下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回去也不是下楼也不是,颇有些左右为难的感觉。于是便站在了那儿,遥遥行了个礼。

少女脸色略显苍白,身姿却依旧挺拔如皑皑白杨,一副无知无觉的倔强矜贵模样,梁付辰看着,心中竟微妙地生出一丝怜惜之意。

奇怪。

他瞥了一眼张秘书,见张秘书也颇有些痴怔,便轻咳了一下,顿时惊得张秘书出了一头冷汗。

张秘书接到梁付辰的眼神,连忙提声对少女喊了一句:“姜小姐,您也下来坐坐吧。”

少女只犹豫了一瞬,便微微颔首,几近无声地轻轻走下了楼梯。想必如果那双拖鞋再合脚几分,走起路来才真叫一个悄然无声。

除却样貌出乎他意料的姝丽,她走路的姿态与寻常女子也存着些微不同。这倒是让梁付辰终于有些明白了书中所写的“婷婷袅袅,步步生莲”是何种景色。

越近,越能看得清少女的容貌,一种莫名的逼人之感向着梁付辰直冲而来,让他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这使得他看得更清晰了。她的发丝还有些许湿润,显然刚刚洗漱过,倒是削弱了一点因为她过盛容貌带来的压迫感,却又更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她似淡淡地、礼貌地笑了一笑,那股自她出现后空气里便开始弥漫着的让人醺醺然的感觉愈盛。

这就是真正用锦衣玉食堆砌出来的世家贵女?梁付辰被酒精有些糊住的脑子又转了起来倒是不同于北平那些死板无趣的旧时代大家闺秀,想必这般才真正是书中所描述的模样。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比起活泼明艳的新时代女性,这倒是让梁付辰第一次感受到封建旧时代女性的美丽。姜氏不愧为百年名门,也不知是花了多少心血才能养出这样一个金尊玉贵、风月铸就的女儿家。

梁付辰表面上一动不动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少女,一向懈怠的身躯却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

“姜微景?”

少女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寒,一张小脸冰冷疏离中却又透着股病态的苍白,但仍自持着点了点头,捋了捋耳边湿发,客气道:“正是妾……是我。想必您就是梁时已梁少帅?”

她的举止姿态似乎都带着一丝独特的气韵,静静坐在那里都可下一秒入画。但生动起来却又是另一种风情,比所谓的画中人多了几分鲜活之气。

就好比刚刚,她将耳边湿发挽起露出小巧精致的耳朵时,梁付辰的眼睛便忍不住又微微眯了起来。

他像一只隐于暗处的猎豹,静静窥视着误入自己地盘的猎物,一瞬不瞬。

听她询问,梁付辰一时没反应过来,转过神后却又不正面回答,反而有些兴味地问了句:“看你着装听你言谈,上过学?没想到最为古板守旧的姜家,也不得不接受了时代的变化……怎么,姜晁那老古板舍得放你出去?”

这话说得属实不客气,话音刚落,便见少女那一向苍白无生气的小脸猛地涌上了一丝病态的潮红,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应当是前者。’梁付辰懒懒地想。

他是故意的,也是真的想试探一下,然后他就看到了少女突然攥紧的双手。

但他没有看到的是,少女本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闪过的一丝失望。那抹不属于“姜微景”的情绪消失得太快了,快到没有人能够捕捉到就被她掩了下去,换成了属于“姜微景”的怒火。

张秘书见此情形,十分乖觉,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客厅里便只剩下了坐在沙发上对峙的两人。只不过一个身姿挺拔,一个懒懒散散。

少女脸上一时红一时白,梁付辰也不出声,静静地仔细欣赏着美人嗔怒的画面,直到她掏出一张红色的帖子递给他。

“这什么?”梁付辰放下腿直起身,随便地接了过去看了一眼,便顿住。

少女已然冷静了下来,脸色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无血色,只用那更显冷淡的声音开口道:“婚书。”

“失礼了。我这次来北平,其实是想寻大帅解除婚约的。齐大非偶,姜家自知已非梁家良配,不敢厚颜,特来解除这桩婚事。既大帅事忙,我亦不敢多加叨扰,还望少帅将此玉佩一同转交给大帅。”她将当初两家交换的信物也推到了茶几上。

梁付辰冷了脸,将那写着他俩生辰八字的婚书扔到茶几上,顿了顿,才压着火气开口:“怎么是你亲自来?姜家的规矩呢?还是人都死光了?”

“死光了。”

梁付辰一愣,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什么?”

只见那少女已不复初见时无措的感觉,反而表情变得如霜雪一般冰冷坚毅。她微微抬了抬下巴,似在坚持着最后的、仅剩的骄傲

“民国八年,李深楼借口我父拥护钟望舒复辟旧制卖国求荣,屠我姜家两百一十口满门,独我一人在外求学得以留存。”

不知为何,她竟笑了起来:“怎么,梁氏竟不知?”

作者有话说:

是有点类似徐志摩的故事啦,不过我尽量写出新意,毕竟女主也不是单纯的封建闺秀~

第60章 第八场戏 师父

韩施琅来探班时, 正好赶上季昭跟燕斯年的又一次上课。

其实这一次上课的气氛有些冷凝,两个人都不是那种性格开朗的存在,季昭虽然面上常常带笑, 但事实上日常生活中话一向比较少, 所以当韩施琅来到时,一直在舞蹈室里旁观着的小禾赶忙站了起来。

以前她虽然觉得韩施琅老来找季昭对戏有点烦, 但现在可不觉得了, 人家热情一点气氛好一点也挺好的,总比两个制冷机对着吹好。

“我来的不是时候?”韩施琅从门口探出个脑袋,瞅了瞅里面的氛围。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小禾差点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句话。

燕斯年的表情依旧十分冷淡, 自从上课以来他就一直没什么太大情绪波动的样子, 比外表看起来疏冷的季昭还要冷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