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摸摸她散乱的头发,低低道了句:“乖,别闹。”
花扬无语,见识过酒品差的,但差成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喝醉了发疯过后不认账是个怎么回事?!
于是,当花扬梗着脖子,准备将昨晚那些令人脸红耳赤的话都重复一遍,方一开口,却听“啪”地一声。
面前的人掐着她的腰将人拎起来,另一只手就那么理直气壮地在她臀瓣上落下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
“说过多少次了!”顾侍郎还是板着一张脸,“姑娘家家的!不许张口闭口就是这些羞人的东西!”
花扬震惊了,花扬委屈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瘪三儿无赖都见过的花扬,却从没见过不要脸,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这一来,原本还睡眼惺忪的人霎时张牙舞爪,从顾荇之腿上蹦起来就要去抓他的脸,却再一次被他死死钳制住了双手,往怀里一带,紧紧地搂进怀里。他的目光垂下来,看她的时候带着不舍。
他叹口气,将下巴搁在花扬的发心,倏地喃喃自语道:“花扬,歇一歇……”
花扬听不懂,支起个耳朵“嗯”了一声,却又听顾荇之道:“让我再抱抱你,歇一歇……”
那声音苍白而虚弱,花扬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截,像下楼梯时,突然踩空了一级。
“你……怎么了?”她问。
温热的大掌来到她的侧脸,顾荇之看着她好一会儿,目光缱绻。
他将案几上的瓷碗递给她道:“时候不早了,你还没吃早食呢,先喝点甜粥垫垫,不然该饿坏胃了。”
花扬哪有什么心思喝粥,只挥开顾荇之的手,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顾荇之笑笑,没有否认,只是温柔地道:“你喝了这粥我就告诉你。”
“真的?”花扬仰头看他,满脸的不信任。
“真的。”顾荇之点头,“一直都是你骗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花扬想了想也是,再说现下她也确实有些饿了。于是她点点头,接过顾荇之手里的粥,仰头就喝了个干净。
“好了,喝完了。”她给他看已经被喝得干干净净的碗底,“你说吧!”
“嗯。”顾荇之收起碗,转身置于案几上,却没有转过身来。
花扬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一会儿,宋毓会让你师姐来接你。”面前的男人淡淡地道,花扬却听得心里一怔。
“师姐?”她喃喃地问,“我师姐来接我?去哪里?”
“去易州。”
“去易州做什么?!”花扬不解,一个翻身要从床上蹦起来,双脚触地的时候忽然趔趄了一下,腿上一软,朝前扑过去。而顾荇之却好似早已料到了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温热的怀抱已经等在那里,堪堪接住她软到无力的身体。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荇之,怒道:“你给我下药?!”
顾荇之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轻轻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笑道:“因为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身受陈相教导数十载、为师恩;身为南祁子民、为忠义;身为顾氏后人、为苍生……”
“身为你的夫君、为守护……”他顿了顿,看着花扬目光柔和,“我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样我在这里才可以安心。”
“顾长渊!”花扬几乎是咆哮,一只手却紧紧拽着他的衣襟,“既是夫妻,理应有难同当,我不……”
“听话,”依旧是温柔的语气,热气氤氲在耳畔,顾荇之拍拍她的背,唤上一种近乎祈求的语气,“你若留在这里,我没办法思考、没办法专注,就当是帮帮我……跟宋毓去易州……”
“我答应你,这里的事情一结束就去找你……许你的三媒六聘、十里红妆,到时候……我去找你……兑现……”
眼前出现一道虚晃的影,她觉得自己身体一轻,那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不见了。
闭眼之前,她咬着最后一点力气,恨恨地揪着他的衣襟道:“顾荇之,你这个……大混蛋……等老娘回来,收拾你……”
花扬昏昏沉沉的,渐渐觉得自己失去意识。
顾荇之温润的声音变成嘤嘤嗡嗡的蝉鸣,即便听不清那里的字字句句,也让她觉得刨心噬骨……
原来这就是喜欢啊,她想。
秋夜寒凉,冷月扑落一地清光,照出驿站的回廊里几个行色匆匆的人影。
南祁去往北梁的使团因为顾侍郎忽染疾病在这里已经停留整整两日了,此病来势汹汹,似有传染性,连徽帝派给使团的两位将军也一同病倒了。
驻守的驿臣不敢怠慢,又是送医、又是送药。可他只见那汤药一碗碗地端进去,顾侍郎和两位将军的病却总不见好。
驿臣站在门外,忧虑地叹口气,将今日的汤药交给了守在门房之外的侍卫。
侍卫端着药汤推门而入,房内昏黄的灯光下,顾荇之身披大氅,盘坐榻上,除了眉间偶然的几分倦色,并不像久病未愈之人。
他见侍卫进来,手里的地形图紧了紧,转而换上一副略带焦急的神色,问他道:“怎么样?那两人还是不肯合作吗?”
侍卫点头,沉默地推开一扇轩窗,将手里的汤药都倒了出去。
顾荇之原本就不展的眉头,此刻更是紧锁在了一起。
他已经称病在此耽搁了两日,而徽帝祭祖就在十日之后,留给他谋划布置的时间不多了。若是没办法策反这两个徽帝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让人假扮他继续北上,恐会打草惊蛇,让徽帝提前起疑。
金陵的兵马,宋毓虽留给了他大半,可区区几千精兵,与殿前司和驻守金陵的五万驻军比起来,简直是以卵击石。
所以顾荇之唯一的胜算,便是蛰伏在暗处先发制人。
可若是再这么拖下去……
顾荇之叹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罢了,再等一晚,若是明早他们还是不合作,那便只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