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1)

他将花扬揉进胸膛,耳贴在他鼓动的左胸。

“听到了么?”他问。

花扬恍惚,低低回了句:“什么?”

“心跳。”他说,“听到我的心跳了么?”

“这是只有你才能赋予它的节奏。”

“咚咚、咚咚、咚咚”

耳边怦然,此起彼伏,花扬一时竟分不清这样剧烈的心跳究竟是他的,还是她的。

一时怔忡,她突然觉得这一板一眼的小白脸,有的时候,也是挺懂风情的。

后半夜,顾荇之抱着花扬去了屏风后的浴池,给她擦背的时候,花扬就趴在池边,双手枕着下巴,昏昏沉沉地问顾荇之道:“太医院那晚,若是你没有在卷宗室遇到我,按照百花楼的设计,你会不会怀疑,刺杀公主的人是我?”

涂抹澡豆的手一顿,顾荇之沉默着,没有说话。

若是那一晚,他没有在太医院,那么秦澍便会死,而殿前司也会把这件事栽赃给了百花楼,他会不会怀疑花扬呢?

他不知道。因为在那个梦里,他已经认定花扬就是凶手。

顾荇之忽然觉得胸口沉闷,喉咙里堵着倒不出的苦涩。

花扬没等来他的答案,恹恹地将下巴搁在手臂上,一只手沾水在岸上画圈圈。

“我不会再骗你了,”她说,“往后若是你怀疑我,就来问我。我要么不说,说了,我便不会再骗你的。”

花扬侧身回望顾荇之,那双浅眸是令人无法拒绝的诚恳。

顾荇之微挑嘴角,点了点头。

花扬笑起来,伸出一根小指头在他面前晃啊晃。

“拉钩盖章,不许反悔。”

顾荇之心头一软,勾住她的手,将人扯进了怀里抱着睡去,梦境又沉沉地向他袭来。

绍兴十二年,中秋。

秦淮河岸的一栋朱楼玉台上,顾荇之凭栏而坐。河面的粼粼水波映入他眼,如一群飞不出的寒星。

“顾侍郎,”身后传来小厮的声音,他撩开幔帘,道了句,“世子来了。”

宋毓从帘后行了出来。

往常总是锦衣华服的宋世子,今日着了一件白色素衣。他看着眼前同样一身素衣的顾荇之脚步微顿,但很快便在嘴角擒起一抹苍凉的笑。

秦澍遇刺以后,两人只在他的灵台前草草见过一面。如今倏然一见,不禁要为自幼养成的默契会心。

宋毓屏退左右,行至顾荇之身边,依旧站没站相地往廊柱上斜斜一靠。

“明日你启程,自有宗亲和朝中重臣相送。我一个鸿胪寺的小官,怕是站不到太前面,到时连你的样子都看不清楚。”他笑笑,抄手看向顾荇之道,“故而便约你一聚,也算是提前给你践行了。”

秋夜的风透着凉意,把宋毓这番嬉笑调侃的话也吹得呜咽,仿佛染上一丝悲切。

顾荇之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淡淡地叹了句:“我只是送公主往北梁和亲,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可说不定,”宋毓笑道,“以你的姿色,若是被哪个北梁公主看上,向皇上要了你留下来当驸马。到时候你人已经去了,厉兵秣马地一困,你要怎么回来?”

顾荇之轻笑着“嘁”了一声,没跟他计较这个:“我离开的这些时日里,若是有了她的消息,还烦请世子先替我将人藏起来,待我从北梁回来再……”

“啧啧……”宋毓闻言,侧身面对顾荇之,略有奚落地道,“有时候我真是搞不懂你这个人。兴师动众要抓她归案的是你,千方百计要避人耳目的也是你。

“所以说,你究竟是要捉她,还是寻她?”

顾荇之被问得一怔,片刻淡然道:“有差别么?”

“当然有!”宋毓道,“捉她,自是为了给秦子望报仇;寻她,便是相信她是被冤枉的。”

此言一出,顾荇之又是半晌没有说话。他自幼便是这样的人,沉默惯常是他的武器,如今,也是他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

“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扶在凭栏上手颤了颤,顾荇之仰头看向宋毓,心里荡然。

喜欢吗?这是他从没问过自己的问题。

因它就像是心里最不愿被触及的那一方隐秘,只能锁于暗阁,就连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不敢取出细品。

故而心里的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总要找到了才能问个清楚”。

宋毓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看着他。

顾荇之才发现,眼前人瘦削的脸上有太多棱角,好似会割人,也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所打磨出来的锋刃。

他皱了皱眉,无端觉得心中惴惴,于是又嘱咐道:“我此去北梁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期间你自己收敛一点。这往后,可没人再帮你把弹劾的折子给压下来了。”

“弹劾?”宋毓挑了挑眉,扯着嗓子道,“有人弹劾我?”

顾荇之叹气,恨他一眼道:“前些日子户部的人参了你一本,说你在易州贩卖祖产、边境通商、挥霍无度的事你忘了?”

宋毓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郁色,继而笑嘻嘻地道:“我挥霍无度已不是一年两年,喝酒行乐、娇养美妾不需要钱的嘛?总不能来了金陵做官,就让易州的歌姬侍妾们都去喝西北风吧。”

“那也得收敛点,”顾荇之冷目斥责,“如今朝廷都匀不出钱给前线粮草兵器,你还如此铺张浪费,成何体统?!”

宋毓像是没当回事,左耳进右耳出地应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