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方才跟她在那间案宗室的人,若他是顾荇之的话,不应该就这样一走了之呀……
难道他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不对,花扬看着眼前那一支支森凉的箭头,无奈一笑。
当下的情景,顾荇之是不敢来掺和的吧。哪有堂堂中书侍郎为了救一个刺客而跟殿前司正面冲突的?
他要是这么做,那才真是一意孤行、鬼迷心窍了。
“哎……”花扬幽幽一叹,学着秦澍的样子,干脆瘫倒躺平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师姐走了。秦澍死了便死了,她去瞎掺和什么劲,活该那小白脸伤心。
从入行的第一天起,她便被百花楼教导任务至上,切不可因一时意气而感情用事。没想到临了,自己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搭箭”耳边响起殿前司命令的声音。
此起彼伏的拉弓声音细碎,在月夜冷风中幽幽散开,宛如地狱索命的叫唱。
“唰!”
花扬闭上眼睛。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呼唤,花扬怔了怔,还未等她睁眼,耳边便响起重叠的脚步声,仿佛身下的石板都被踏得微震。一声箭矢破空之音擦破夜色,稳稳地扎入殿前司拉弓侍卫的右臂里。
随着一声惨叫,鲜血四溅,染红了花扬脚下的石板。
浓如沉墨的黑暗里,几列长长的侍卫亲军卫向这边行来,很快便将殿前司的人都围了起来,突然的变故让殿前司队正都为之讶然。
原本喧闹的周遭瞬间安静下去,夜风寂寂,唯留火把偶尔炸出的哔剥声响。花扬眉心一凛,从地上爬起来,探身往远处的火色里望去。
只见点亮夜色的火光之中,缓缓行来一人,那身月白的袍子随着每一步的行走拂动,翻搅无边月色与火光。
“顾侍郎?”殿前司队正看着来人,不可思议。
顾荇之目光淡然地看向队正,只问道:“这里是怎么了?”
那队正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秦澍,再看看一旁的花扬,忽然有些心虚地道:“有……有刺客行刺秦侍郎和嘉宁公主,我等前来缉拿刺客。”
“哦?”顾荇之挑眉,神色浅淡地扫过秦澍,临到花扬的时候却刻意避开了。
“可为何顾某方才看见的却是大人对着秦侍郎搭弓上箭,杀无赦呢?”
此话一出,队正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他缓了缓,继续开脱道:“那顾侍郎怕是看错了,我等举箭自是对着刺客。”
“所以,大人是来截杀刺客的?”顾荇之问。
队正点头,没有否认。
“那正好,”顾荇之温声点头,“回头本官定会向皇上呈明一切。”
本是平静而温和的语气,然而不知为何,熟知顾荇之脾气的花扬却从里面听出了些暗流的汹涌。
下一刻,只见光风霁月的顾侍郎侧过头,对站在一旁的侍卫亲军卫道:“本官会告诉皇上,殿前司于太医院救驾嘉宁公主和秦侍郎有功,但无奈刺客穷凶极恶、负隅顽抗,致使诸位以身殉职、无一生还。”
言讫他下颌微抬,
亲军卫手起刀落,殿前司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身首异处。
突如其来的变故,莫说是秦澍,就连花扬都有些怔忡。再看眼前这个白衣玉簪的男人,竟然生出几分敬畏。
顾和尚……”秦澍瞪着那双惊魂未定的杏眼,嗫嚅道,“你杀他们做什么……”
此话一出,他当即反应了过来。
方才的情景,顾荇之当然可以带走他,可若是不杀了殿前司的人……
思及此,秦澍怔怔地转头看向一旁的花扬。
哦,是他自作多情了。
敢情能逼得顾侍郎心狠手辣、立下杀令的人,还不是他呢。
果然,心情不是很爽利的顾侍郎,一个眼锋冷冷地扫过来,似乎是在埋怨他擅自行动,还当了某人的拖累。
秦澍有点心塞,捂住腹部的伤口缓了缓:“这个……是我在卷宗室找到的。”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本沾血的记录册递给顾荇之,继而长长地叹口气,虚弱道:“这里交给你,快让人把我抬去前面吧……再不去,我就流血身亡了……”他挥挥手,很自觉地又躺回了地上。
亲军卫分出几人将秦澍抬走了。
花扬还坐在地上,看着面前这个目光往任何地方落,就是不落她身上的顾侍郎,担心这人是不是又要一根筋地将她拎回去关起来。
“起来。”简短清楚的两个字,花扬却听出了滔天的怒意。
她蹙眉,只觉今夜的顾侍郎真是太奇怪了。
先是在卷宗室里对她意图不轨,继而又对她摆出这副生人勿近的姿态。莫不是在恼怒“好事”被打断?
可是不对啊,打断他们的人又不是她,顾荇之对着她发火,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再说了,搅合进殿前司也不是她自己愿意的,还不是为了救他的“大狗狗”秦侍郎。
花扬憋着满肚子的疑问,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动作间不小心扯到臂上的伤口,疼得她呲牙咧嘴地踉跄了两步。
旁边一个小侍卫想要伸手扶她一把,可是在手触到她的一霎,那个小侍卫竟然像被雷劈了似的把手又收了回去。
花扬“哎哟”一声摔到了地上。她抽了抽嘴角,只觉今晚怕是人人都中了点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