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顾荇之接过棋谱,片刻后摇头道:“虽然写的是我的名字,但明显不是我的字迹。”

“什么?!”宋毓将那本棋谱抢回去,惊讶道,“这不是你为了感谢我,帮你家老家仆落叶归根才送我的吗?”

“什么?”这下换顾荇之惊讶了,“我什么时候让你帮我做过这样的事?”

宋毓一脸不解地回瞪他,一双桃花眼空茫地转了两圈:“就……大约是小半月以前吧……一月二十六、七日的样子……”

这个日期让顾荇之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扯过宋毓手上的棋谱,仔细端详起上面的字迹来结构茂密,横轻竖重、笔力浑厚、开阔雄劲……

这是陈相的字迹!

朝中除了宋毓之外,怕是无人知晓,顾荇之暗地里做了陈相十年的学生。他不会认错陈相的字。

顾荇之面色凝肃地看向宋毓,沉声问道:“那人是谁?叫什么名字?你把他送到哪里去了?可还能找到?”

宋毓被他这一堆问题砸得头晕,挥手示意他先冷静,然后装模作样地呷了口茶道:“找是可以找到,你什么时候想找他都行,反正他哪儿也去不了。只是,找到他恐怕用处不大。”

顾荇之看着宋毓,不说话。

“咳咳……”本来想拿个腔调的宋世子被他盯得心虚,只得老实道,“他被送到我易州之时,已经死了,你要去找,也就是一座坟茔。”

顾荇之沉声确认了一遍:“你确定他死了?”

“我当然确定!”宋毓翻了个白眼,“我亲自接的人,看样子死了也少说有四、五日了。我还专程派人选地方挖坟,要不是你的亲笔信,我堂堂一个王世子,我会费这些劲?”

“那封亲笔信还在么?”

宋毓一愣,一脸嫌弃地看着顾荇之道:“我留着你的书信干什么,又不暗中心悦你……”

顾荇之懒得跟他计较,随手翻阅着棋谱,把陈相遇害的时间线都串了一遍。

宋毓说他是一月二十六日收到他的信,然后寻了个地方埋了个人。

同一天,陈相于宫前道被杀。

金陵到易州,少说也要四天的时间,宋毓说他见到那人的时候,那人已经死了四日,所以那人在离开金陵的时候,很可能已经死了。

陈相以顾荇之的名义给宋毓写信,要他帮忙安葬家仆,再送了他一本写着顾荇之名字的棋谱作为谢礼,陈相目的是想让宋毓来找顾荇之。

可是找他做什么呢?

陈相到底想让宋毓提醒他什么呢?

心思飞转,手中的棋谱被顾荇之翻得哗啦作响,忽然眼前一空,翻书的手顿在了半空。

“诶!对,就是这一页。”宋毓凑了个头过来,指着那一页被墨迹沾染得几乎分辨不出原样的棋谱道,“我就说你这人心思缜密,送人棋谱居然还涂花一页,你是怕我学会了吊打你么?”

耳边呱噪的声音逐渐模糊,顾荇之的目光落在那片墨渍上,久久地逡巡。

“长渊,”他想起陈相曾坐在竹林里对他招手,指着石桌上的一盘棋局问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输么?”

时年束发的他看着三招之内,稳赢变惨败的局,沉默地摇头。

陈相朗声笑着,轻拍着他的背道:“因为你太想赢,只看着最后的目标,忘了每一步的筹谋。”

言毕,他将那枚被顾荇之吃掉的棋子放回原位,和声道:“这一子,你不能吃。吃了,就输了。”

“这叫‘弃子入局’。”

弃子入局。

“牺牲棋子破坏对方防线,借此暴露对方老将,便于己方子力攻杀。”顾荇之喃喃,手中的棋谱越握越紧。

“原是如此。”顾荇之抬头看向宋毓,“陈相用自己设局,以此邀我们入其中。”

“以死设局……”宋毓瞪大了一双桃花眼,不敢相信地看向顾荇之,“这牺牲会不会太大了点……”

顾荇之没有回他的话,目光依旧落在手里那卷棋谱上。

这赌注确实是太大了一点。

若非毫无生机,想必任何人都不会傻到以命相搏。

所以,陈相到底为什么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呢?

既已知必死,他又为何不直接留下线索揭发真凶,而要以如此迂回的方式,设计让宋毓来找他呢?

顾荇之实在不解,转而问宋毓道:“你进京来是因为什么?”

宋毓一愣,道:“当然是我那皇帝叔叔将我召来的。他说我年逾弱冠,只有爵位没有官职,就把鸿胪寺少卿一职授我了,我这是进京复命呢。”

他又往顾荇之那头靠了靠,小声道:“听说是北梁使丞将于两月后进京,朝廷负责迎接送往,鸿胪寺现在正缺人呢。”说完他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一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

顾荇之却是听得心头一震。

谁不知道燕王当年死于北梁人剑下。朝廷卑躬屈膝这些年也就算了,现如今竟然让燕王的唯一血脉协助承办这样的事情。

不用想,这一定是主和派那帮人的主意。

顾荇之的脸色沉了几分,只缓声道:“你若不想领这个职便说,皇上那里我去应付。”

“诶诶诶!你要干什么?”

方才还悠哉悠哉甩着扇子的宋毓,闻言登时跳起来,扯着脖子对顾荇之道:“我都二十好几了,才等来一个官职,你居然还想给我整没了?!顾荇之,有时候我真怀疑咱们之间的感情。”

顾荇之见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终是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干脆转了话题,问道:“那你可知你埋的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