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1)

“嫂嫂看,”她瞧着不远处的那株大榕树说道,“那像不像我们巷子里那棵?”

金大娘子顺着她视线看去,点点头:“是有点像,虽然照金巷里那棵不及它粗壮,但亦是亭亭如盖,瞧着便让人心静,好似能遮风挡雨。”

蒋黎目光悠远地望着那株树,没有言语。

金大娘子示意了左右女使退步回避。

“阿黎,”她轻轻唤了声,问道,“你有没有算过这是你这般虔诚礼佛的第几个年头了?”

蒋黎顿了顿,说道:“第三年。”

她的声音有些低,也有些发轻。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可能是命中注定?”金大娘子委婉道,“就好像我,生了娇娇之后也再无所出了。”

蒋黎沉默了半晌,转眸看向对方,说道:“但嫂嫂至少有他们兄妹两个。”

她和郑麟成亲这么久,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自己当真没有儿女缘分,既然如此那两个人就这样过下去也不是不行。

可结果却好像很难如愿。

“其实我有时候都很迷茫,我到底是为了谁在求这个孩子。”蒋黎望着那棵大榕树,缓缓地说道,“若要我自己从心里说,其实我并不是非要不可,官人对这件事好像也不怎么上心,近来因为长辈们的催促,他还明显有了回避之意。我本说要不我俩就一起看看大夫调理一番,可他觉得自己不用,阿姑也说这种事都是女人的问题。”

“我也不明白,为何明明大夫说我们两个身体都没事,但最后却就成了我的责任。日子久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像是欠了他们什么东西。”

“我知道,就算你们再想维护我,可这种事也都不好说什么。”

蒋黎就这样平静地把这层窗户纸给戳破了。

她每次回娘家,老太太都是满脸掩饰不住的爱怜,二哥哥嘴上虽不提,可二嫂嫂几回委婉表示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跟家里说,她也晓得兄嫂是在为她操心什么。

就连她那寡居简出的三嫂嫂,每次也都会来陪她说话,好像生怕她积郁。

蒋黎有时候觉得这种憋闷真是让人心头发哽。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如果能给他们郑家还上,可能就好了吧。”

金大娘子看了眼她身上这条重新挡住了双脚的裙子,默了默,也终于挑明地说道:“阿黎,这日子你若还想让自己安安乐乐过下去,眼下只有两条路。你如今没能给郑家生下一男半女,外人说来定是道你理亏,要不你就干脆与郑六郎和离了任他找别人生去,要不……你就退一步,别再坚持了。”

蒋黎沉吟道:“我曾同他提过和离的。”

金大娘子一愣。

“但他不愿意。”蒋黎看着她,淡淡笑了笑,“他还说知道我心里也难受,让我相信他不是那样无情无义的人。说真心话,我当时挺感动的。”

金大娘子见她没有再往下说,就已经隐隐猜到了对方的决定。

果然,只听蒋黎笑意平静地说道:“二嫂嫂,我这里确然只有两条路,但官人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那条分道扬镳的路已经被他堵住,另一条,便只能是我和他继续这样走下去了。我绝不可能委屈自己看他纳妾,哪怕人家说我善妒也无妨,他既给我的,他说了要信守承诺,那我就不可能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的东西往外推。”

“我也已经想好了,若他这次科举还没有中,那我就要劝着他去做些别的了,至少得让他像二哥哥那样在人前立得住。”蒋黎微顿,说道,“为他自己,也为了我。”

金大娘子凝眸看了她良久。

“阿黎,”她说,“嫂嫂真心希望,他能配得上你这份心意。”

??虚惊

谢夫子正在刷锅。

他下午还要赶着交活儿给别人, 所以中午只随便对付了一番,自家小孙儿不在,他就干脆把早上吃剩下的粥和着几块腊肉条给解决了, 连小菜都懒得做。

这会子洗锅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想:谢暎那小子啥都好,就是喜洁这点也不晓得是随了谁,连带他都不好意思偷个懒。

谢暎不在家时还好, 他把锅碗丢在那里等下顿一起洗也行,可那小子只要在家, 但凡看见了肯定要动手收拾,那不就等于他把家里的活儿全丢给他一个正该好好读书的小娃了?

谢夫子只能无奈地继续洗洗刷刷。

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个熟悉的声音在唤“叔祖”, 他侧耳一听,暗讶这孩子怎么回来那么早,一边揩着手走了出去。

谢夫子踏出门,就看见谢暎和蒋家兄妹正站在院子里,旁边还有个中年男人,看打扮像是个出诊的大夫, 一群人直直将他望着。

“你们这是做什么?”他略感莫名地走过去, 看了眼那个中年男人。

谢暎说道:“叔祖, 我请了大夫来给您诊个平安脉。”

谢夫子一愣,当即瞪圆了眼睛道:“诊什么平安脉?我用不着, 身子好得很。”言罢他就要请大夫打道回府。

坐医出诊是要另外收费的,他们家不是那金贵人家,自然也养不起这金贵习性。寻常人家都是有病才看病, 就算有病也未必就一定要吃药, 更遑论请大夫来诊什么平安脉?

谢夫子觉得自己回头有必要教一教谢暎, 让这孩子别在不必要的事情上乱花钱。

蒋修手脚麻利地拦住了大夫, 对谢夫子道:“反正来都来了,您就让大夫看一看嘛,不然暎哥儿也白喝了两顿粥。”

谢夫子一听,对啊,把人喊回去了这出诊费也不能退,那自家这小子确实亏大了!

谢暎低下眉眼,轻轻点了点头,好像也是多么的失落。

蒋娇娇在旁边一本正经地搭腔道:“夫子,您已经是大人了,要会心疼人。”

谢夫子无语,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了。

那位大夫倒是全程不曾多言语什么,此时看对方同意诊病了,才开口说道:“请老翁把颈上黑斑示看于我。”又问,“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明显不适之处?”

谢夫子有点茫然:“黑斑?我有黑斑么?”边说,自己边抬手扒拉了一下衣领。

蒋娇娇几个一眼看见了,她忙指着自己的耳后颈畔道:“这里这里!”

结果那大夫只定睛看了一眼,然后略略一顿,就收拾了东西起身准备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