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九爷硬生生地闯进她的生命里,他疼惜她,爱护她,包容她,也迫她关心他,理解他,体谅他;他把自己温暖的怀抱给她,也要求得到她同等的回报,就算是一时挫败,也从未曾放弃过她,若说这都是他的老谋深算,林婵不得不承认,那他现在得偿所愿了。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得偿所愿呢,她这一生不会做妾,成了明媒正娶的妻室,有个深爱自己的夫婿,还将诞下梦寐以求的孩子们。

她有时想都不敢想自己能够得到幸福,生怕是一场黄粱美梦,但得梦醒,她还身居废室,仅有小眉陪伴,饮渴难耐,病痛缠身,瘦成一把骨头。

肚里孩子适时的蠕动。她抬手抚摸,怎会是梦呢,窗外春风凉雨轻抚她的面庞,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金宝端来一碗安胎药递给林婵,看着她小口小口喝着,有感而发的叹一声:“要是萧九爷在,该有多好!”

第贰贰陆章大结局(中)

翌日清晨,林婵用过早饭,薛青回转,同来的还有县丞孙笠及三四衙吏。

林婵让金宝斟茶来,问起擒拿夷人之事,薛青拱手恭道:“昨晚丑时潜行至河对岸,他们正酣睡,全然不防,连守夜之人都无,不费兵卒迅速全部捉捕归案,秉夜拷问,终挨捱不过如实招供,果与夫人所言不差。”

孙笠也称谢:“此趟多亏夫人警醒,拯救一城百姓免于生灵涂炭。”

林婵摇头说:“我不过恰好听见,而尽些绵薄之力,是天意如此,非我之功。”又问:“孙大人,夷兵大部正奔赴而来,以现有兵力如螳臂当车,百姓仍旧在劫难逃,谅我冒失的问一句,不晓可有应急之法呢?”

孙笠道:“夷兵势大,以我县之力极难抵敌,不过蒋大人已遣驿使送信至数里外的通州知府范大人,他定会调兵遣将赶来应援。”林婵暗忖怎能如此肯定呢,若范大人乃徐炳正麾下,境况便是雪上加霜。

孙笠看透她的心思,也不点破,语气和缓道:“萧大人随宁王离开时曾建议,若太平县需兵力守城,可求助范大人。”

林婵脸庞微红:“是我思虑太过。”

孙笠道:“夫人思虑的极是。战时人心动荡,万念频生,善恶皆在一瞬间,纵是情谊深厚的同僚亦有反叛之举,为防变故,蒋大人带领衙吏组织百姓前去拆桥,恰三月雨水近至,大河涨潮,夷兵无桥可渡,河水汹涌,想必他们一时半载难过,就算得法而来,我等在岸沿边铺设茅草干柴,点火烧阻,他们只得绕道从陆路过,却离京城已不远,犯不着再回头往这边滋事。”

林婵放下心来:“太平县有蒋大人、孙大人这样的父母官群策坚守,是百姓之福!”

孙笠笑了笑:“吾等不敢揽功,亦是得萧大人提点。”不落痕迹地瞟过她隆高的肚儿,想想道:“战事一发,纵有万全对策,也难保街道平静、总有百姓慌张乱窜,恶徒趁火打劫,夫人待产在即,最需安宁,蒋大人命佣仆在衙门后院收拾出房舍供夫人宿住,稳婆也一并接进,蒋夫人也会从旁照应,不知夫人可愿前往?”

林婵笑道:“如此最好,岂有不愿的道理!”命金宝快去收拾箱笼,孙笠指说还有要事先走了,留下衙吏等候,待到晌午整理完毕,金宝关锁茶楼,一众直奔衙门而去。

林婵所住之所与花园相连,空气清幽,行坐舒适,蒋夫人亦是好客健谈的性子,三不五时来陪伴她解闷,也会讲些外面时局。

譬如蛮夷隔岸驻兵、无桥可渡,欲趟河而来,又逢水涨,淹死数人,后不晓从哪里得了船只,驶近靠岸,衙兵放火箭,燃起岸边柴草,又烧死不少,正值危紧时分,通州知府遣来将兵,厮杀数日,死伤无数,那些蛮子身强力壮,渐居上风,林婵听得心焦,肚里娃儿开始不安躁动,蒋夫人又安慰她,蛮子也兵力大损,一时不会再强攻,蒋大人已书昌平州及霸州两知府,等他们派兵前来增援。

林婵但得逢见蒋夫人就问援兵可来,却一直没有准信儿。

她的肚子愈发沉重,低头已难望到脚尖,胯骨时常胀痛,腿也抽筋,感觉小家伙们在往下坠,却迟迟不肯出生。

稳婆也不知其因,摸抚她的肚皮时面色忧虑,此时的娃儿在胎中一天一个样,太大了恐难生产,更况还是两个。

林婵知道他们在等爹爹归来,固执的性子,也不晓随得谁呢!

这般又捺过十来日。

一个清晨,她突然惊醒了,天色将明未明,映在牖纸上,是一抹潮湿清涩的灰色,落了整晚的春雨总算停歇,呼吸间有丝丝的凉气儿。

有婆子洒扫台阶声,应是落红无数。

金宝在廊上不晓和谁在说话,很兴奋地拔高嗓门儿,却仍听不清她在说甚麽。

林婵一手捧住挺肚,一手撑身子坐起,趿鞋下床,慢慢走到门边,撩起帘栊,金宝在梳头,朝萧贵笑道:“等夫人醒了,我要告诉这个好消息,她一准的高兴。”

“你先告诉我,让我也高兴高兴。”萧贵蹲在炉前在炖茶,蒲扇摇得呼呼生风。

“我才听薛青说,把夷兵杀的片甲不留的,是李将军带了万把兵来。”

第贰贰柒章大结局(下)

“李将军?”林婵忍不住出声问:“他甚麽时候回来的?”

金宝这才见夫人扶着帘子站在门坎前,不晓何时在了,连忙走近回话:“通州官兵渐落下风,那昌平和霸州知府不遣援军算罢,竟和夷人勾结,赠船助他们渡河,危急时刻,李将军带大部人马从天而降,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呢。”林婵神情怔忡:“我竟毫不知情,蒋夫人也是一问三不知。”

金宝抿嘴道:“也不晓谁去蒋大人面前告发,说他夫人在您面前竟说那些恼人的战报,令您心绪不稳,坐卧不安,若气至胎儿、母子受损可了不得。”

林婵噗嗤也笑出声来:“我哪里有这般娇弱!不过告发之人也是对我爱护之情,我不怪他!”萧贵还在扇炉火,蓦得喘了口气。

金宝接着说:“蒋大人下了封口令,谁敢对他夫人透露只言片语,军法处置。是以蒋夫人啥也不知道了。”

林婵朝萧贵吩咐:“你去领李将军来,我有话问他。”萧贵站起身,作揖回话:“李将军杀光夷兵后就带部往京城方面而去了。”

“那是甚麽时候的事?”

萧贵答道:“五日前,加今儿是第六日。”

五日前,林婵看着天际那横珊瑚红痕儿,很快镶了一道金边,晓色瞬间清明,两只大燕子,在柳枝间自在穿行。

她在想京城那边不晓怎样,是胜是败应该已见分晓,萧九爷还好麽?可如她思念他这般的思念她,她和孩子们都在盼着他.......脑海里浮出他斯文儒雅的面貌,一双清目微微含笑,嗓音低沉温和:“阿婵!”他临别时也在叫她阿婵,她已经完全不在意,这才是真正的放下罢!

她忽然双腿稀软站不稳,手捧了肚子欲往下蹲,金宝眼明手快地搀扶住她:“夫人怎麽了?”

林婵感觉一股子湿濡从腿间流出来,不由倒吸口凉气:“你扶我回房里,是要生了!”她情绪还算平静,金宝则呆愣稍顷,方反应过来,猛得朝萧贵大喊:“夫人要生啦,快去叫陈妈他们来!快去!”嗓音之高亢尖利、方圆百里能闻,一对大燕子扑簇簇惊飞起,咻得不见影。萧贵扔掉蒲扇往门外跑,恨不能多生几条腿出来。

林婵冷汗直冒:“我走不动了。”一阵紧缩的疼痛令她哼唧起来,又要往地上跌。

金宝急死了,又眼尖地瞟到她裙间有一缕血渍渗出,真不晓打哪来的洪荒之力,弯腿下腰竟一把将林婵抱起,蹭蹭蹭送进房内榻上,也就此时,院门哐当被大力推开,凌乱繁杂的脚步声响起,她眼前一黑,稳婆她们总算赶来了。

“我们有多久没一起骑马并肩做战了?"宁王忽然笑着问萧云彰。

萧云彰则盯着前方徐炳正的将兵,皆披盔戴甲,乌压压摆起阵势,虚估一下便知人数比他们只多不少。

他喜怒不形于色,只道:“上一次是十年前戍关和夷人之战,我不过是奉命勘查,却和殿下一起上了沙场。”

宁王颌首说:“是啊,谁能想到一个文官,也会骑马射箭可杀敌!”

萧云彰看见武宁侯和他的五万大军置于前列,徐炳正是要让他们打头阵,一般打头阵的死伤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