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越明眼睛本来落在玻璃门之外那棵绿色芭蕉上,渐渐的,又挪回到楚信鸥身上。
楚信鸥表情很温柔,金边眼镜的镜片都遮不住他的柔情蜜意。
严越明心头猛跳了几下,一种可怕的令人心惊的直觉击中他,他擦着楚信鸥的肩去夺他的电话,“是谁?”
楚信鸥狠狠皱眉:“放尊重点。”
严越明愈发笃定,心口狂跳着,被闪电劈中似的惊喜痉挛,半疯半痴地盯着楚信鸥手里的手机,听到那头很微弱的一声咳嗽。
严越明直接扑过去和楚信鸥扭打争抢起来,最后引来了保安。
这场闹剧以主办方出面才调停。
严越明的颧骨上青了一块,冲楚信鸥阴鸷地笑了一下,森森地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壁,有些轻蔑和挑衅。
他单手披上黑色羊绒大衣,走进黑夜。
宋知雨等在会场外的出租车里。天开始下雨。黑黢黢的夜幕里落下细碎冰凉的雨,人群涌动,从丰饶的白色罗马柱里涌出。
黑色的伞面,黑色的西装,黑色的夜幕,一切都是流动的影。
宋知雨一边给楚信鸥打电话,一边望向车窗外。
说来很奇怪,那么多人涌出来,那么多人穿黑色,那么多人梳着一样的发型,宋知雨还是第一眼看到了严越明。
严越明在众人簇拥的黑伞中回首,停住了脚步,视线落在不可捉摸的某处,深远地洞穿时间。
宋知雨愣住了,他甚至觉得严越明好像看到了车里的自己。
楚信鸥上了车,雨珠从羊绒大衣上滚落,带着会场的香氛味道,还有一股他不会用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胡椒皮革,干枯玫瑰和鼠尾草,辛辣的味道刺得人眼鼻麻木,痛到窒息后却有回甘,温柔青涩似少年初恋。
第二十五章
25
2020-02-20 21:54:31
2020-02-20 22:3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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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信鸥问,我们还去买蛋糕吗?
宋知雨盯着自己鞋面上密密麻麻的雨珠,摇了摇头。
楚信鸥也沉默了。
出租车行驶在街道上,堵一会儿,通一会儿,车摇入车流,像水珠汇入大海。雨越下越大,城市颠倒,天上的城市夜晚的虚影,地上的才是下沉的星辰,一切都像一个不够真实的梦。
美国之行短暂如冬日午后的小憩。
宋知雨在一个小雪天气回国,下了飞机有转乘地铁,一手提伞,一手拖拉行李箱。出了地铁站,来到露天室外,细小的雪籽噼噼啪啪落在黑色伞面上,节奏清晰。
他步行五分钟,回到自己寓居的房子。按了电梯,从一盯到七,他住顶楼。出了电梯,声控灯亮了一下,门口站着个男人,一头乱发,眉毛很浓,大冷天只穿着件飞行夹克,缩在角落里哆哆嗦嗦地点烟。
宋知雨喊他:“赵文。”
赵文笑了:“赶巧了,我刚到。”他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啤酒和两份牛肉盖浇饭,“刚下飞机,没吃什么东西吧?”
宋知雨笑了笑,开了门请他进来。
赵文是他同事,现在在沪上一家老牌的文传公司工作,一起负责过两次展,也读过同一本书,性格粗放,真诚善良。
赵文劲儿大,行李箱一拎就拎到了玄关地板上。
宋知雨脱了大衣,里面穿着一件纯白的圆领羊毛衫,他似乎有些冻到了,解围巾的手指关节发青,有些僵硬。
赵文拆开包装盒,“趁热。”
宋知雨开了房间暖气,洗了手,才坐到饭桌旁,“跟美国那边谈妥了,展览在七天后举行。具体借出的藏品和赴华人员的名单在我邮箱里,我一会儿发给你。”
赵文哼哧哼哧吃饭,好像饿狠了,唇边沾着两粒米饭,又拉开啤酒拉环猛灌了两口。他把嘴里的东西嚼完了,才说:“好。”他放空了几秒,好像又想起什么事情,“哎,我差点给忘了,小钱他闺女,吵着来找你。说她要过生日,问你要生日礼物。这小女娃娃,才五岁,挺妖里妖气,每次来找你还涂她妈口红。”
宋知雨被逗笑了:“人家小姑娘,爱美很正常。这样,如果不介意,来我家吃顿饭吧。”宋知雨声音有些低下去,“跟你们共事挺久了,也蹭了不少饭,这回请大家吃饭吧,只是都是些家常菜,别嫌弃。”
赵文嚷嚷:“那哪能嫌弃!我现在就通知他们!让他们把时间空出来!小姑娘这下可得乐死了。”
隔天小姑娘生日,倩倩小朋友催他爸早早就出门了,第一个就到了宋知雨家。小朋友扎红头绳,穿红大衣和黑色呢子裙,圆鼓鼓小肥腿裹白袜,下面蹬一双黑色皮鞋,打扮得像小小淑女。
她从老爸怀里窜下来,一下子就往宋知雨大腿奔去,抱紧不放了,比亲爹还亲,搞得她爹极其不好意思。
宋知雨端出一盆车厘子糖葫芦,今天刚做好的,糖壳琥珀色,亮晶晶地薄脆,一口脆糖下去,紫汪汪车厘子的甘甜微酸中和了糖的甜,也不容易腻。
“你是不是换牙?只能吃两颗。”宋知雨把小姑娘抱到沙发上,开了电视让她看。
人陆陆续续到了,围在圆桌旁,吃菜举杯,在灯下个个笑脸灿烂。
酒过三巡,小钱喝上了头,大着舌头说:“知雨这生滚鱼片粥!绝!这粥熬得正好,米香浓,鱼片又那么嫩那么鲜,怎么能一点刺都没有?”
宋知雨淡淡笑着:“在广东待了一段时间,算现学现卖吧。要是想学,我把菜谱抄给你。要嫌麻烦,来我这儿吃。”
小钱拍宋知雨的肩膀,拍了两下不敢再用力,这后生太瘦,蝴蝶骨顶得手心麻。“知雨,你说你这相貌,这脾气,还会做饭,什么时候带个对象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