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戳瞎双目,拔掉舌头,砍断四肢,全身上下几十处刀伤。
那些伤口甚至还被用热油浇过,最终被抛尸在城郊的玉米地里。
犯罪后,凶手主动去公安局投案自首,坦白犯罪经过,动机不过是因为他和我大伯发生了几句口角。
大娘固然不会联系我,叫我参加大伯的葬礼,我只能通过传闻脑补出我大伯的死状。
是,大伯死得很惨。
跟程嘉逸当初承诺的死法差不多。
但此刻我心头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倒被我爸那句「他罪不至此,毕竟他是你大伯」如藤蔓般紧紧缠绕着,刺痛着,直叫我无法呼吸。
原来上一秒的温情全是假象。
也许我爸根本不在意什么蒋凯乐,不在意我现在跟了哪个有权势的变态老男人,他只是想知道关于他那个禽兽哥哥死亡的真相。
或许当他知道大伯的死真的与我有关时,他还会反过来指责我残暴不仁。
我的胸腔里迅速燃起了一把怒火。
这股怒火煎熬着我,驱使着我转过身,大步走到我爸床前,举起我的左手。
无名指的第三指节因为神经断掉了、再也伸不直了,这是我大伯至今残留在我身上的、永远洗不掉的精液。
我提高了音量,展示我大伯征服过我的胜利成果给我爸看,大声质问道:“什么叫他罪不至此?我有今天,不全都是拜你们兄弟俩所赐吗?啊?什么叫他罪不至此?”
我爸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责问给吓到了,表情愕然,慌张地咽了下口水,避开我灼灼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抱怨道:“我不就那么随口一说吗,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我也被我爸满不在乎的态度给气笑了。
他好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还不错,你说是吧?」
是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被自己大伯强奸了吗?
人只是强奸了我,就像随手用了一张湿厕纸,我至于要他的命吗?我好狠的心。
我只是失去了我的天真,他失去的可是命啊。
我的情绪瞬间决堤,歇斯底里地厉声问道:“我那么激动干什么?我那么激动干什么?你说我为什么激动?爸,您真是我亲爸,能不能代入我想一下啊!你他妈的没本事,喝个酒还能把自己喝瘫了。你往床上一瘫,我妈一跳楼,我大伯当着你的面强奸我,这些你都忘了是不是啊?我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地把他的生殖器含在嘴里啊?他死了,我是不是应该哭一哭,惋惜从此再也没人愿意把我压在身下、用鸡巴捅我了是不是啊?”
“我那么激动干什么?你们兄弟亲手斩断了我的双腿,扒光我的衣服,把我钉在耻辱柱上,叫所有路过的狗凌辱我。你躺在床上,鸡巴都烂掉了,还在抖音上聊骚那些主播。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就因为你这个蠢样子,我一辈子在人前都抬不起头,看见喜欢的东西不敢要,遇见喜欢的人不敢言……你到底哪来的资格,事不关己地说上一句「他罪不至此」,你凭什么替我原谅过去、假装风轻云淡?”
“他罪不至此,我就该千夫所指?那谁有罪?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出生在这个世界上,遇见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男人?”
0107 和糟糕的世界建立美好的链接(上)
我站在客厅,我爸无能狂怒、哭爹骂娘的声音从身后的房间里传来;愈发激烈、无节奏的敲门声从身前袭来。
我被夹在其中,脑海和耳边像有一群蜜蜂在嗡嗡筑巢,进退两难。
奈何不了我爸,于是我冲着门口大喊了一声:“敲敲敲,你他妈是上门要债还是要命呢?我不是说了明天把钱还你,要不你就等着明天给我收尸吧。”
听见我的怒吼,敲门声终于停了下来,世界短暂地安静了一秒。
紧接着,男人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任真,你先把门打开。”
见我不语,外面的人威胁说:“我联系开锁的了。”
我深呼吸,强撑着,拖动双腿,走到门前,打开门锁。
双方通红的眼框对上了,一种难以启齿的委屈在霎那间涌进我心房,一下就浇灭了我胸腔中燃烧的烈焰,击溃了我看似强硬、实则脆弱不堪的外壳。
我掐紧手心,按捺住翻涌的情绪,极力假装平静,问:“你是强盗土匪吗,这是你家吗,你叫开锁的来?”
程嘉逸脖间标志的喉结滚了一下,最终却只是低哑着声音,吐出两个干涩的音节,唤我姓名。
我深深吐了口气,继续维持冰冷的语气,又问:“今天下午我没把话跟你说清楚吗?”
程嘉逸迅速作答:“说清楚了,可我没把话说清楚。”
“你还没说清楚吗?你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我想你说的很清楚了,你的控诉我字字句句都听得很明白你认为我不够爱你,这段感情全靠你维系。”
程嘉逸唇瓣轻启,却被我抢占先机:“我打开房门,只是想跟你好好告别。我不想像上次分开那样,把难听的话都说尽,在心底埋一根刺,以后每想一次痛一次,明明是爱着的,却口是心非地说恨。”
“可是我真的不想和你走下去了,你觉得这段感情需要拼命维系,我也觉得委屈痛苦,看不到未来。”
“你不必为了我离婚,也不要勉为其难地牺牲。你可以去爱别人,你本就是有选择的上位者,你是自由的,没人逼你必须忍受我、和我在一起。”
说罢,我再次关上了家门。
隔着门板,我听见程嘉逸说:“任真,难道我没有表达自己真实感受的权利吗?”
“难道两个自由平等的人谈恋爱,中间不能出现一丝分歧,打碎了牙都该往各自肚子里咽?因为一时的争执,就该漫长余生相看两厌?”
我不予回应,走回房间。
我把破烂疲惫的自己丢在床上,此刻绝望空洞的心情和刚离开程嘉逸那会、初搬来这个小区时别无二致。
但与那日不同的是,现在我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睡个昏天暗地,永无止境地睡下去。
虽然但是。
最后我还是掏出手机,给备注为「最爱的宝贝」发了一条文字微信。
大意就是告知对方,我不是在和他玩拉扯、耍性子,我们真的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