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吓着没?”秦伀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刚刚的失控如果不是李绮罗亲眼所见,恐怕还以为是错觉。
“相公,你刚刚在做戏?”李绮罗摇摇头,小声问道。
秦伀看一眼城门,对李绮罗嘘一声:“我们走远一点再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绮罗与秦伀相偎着,一直离了县城很远,秦伀才重新开口道:“刚刚那人,外号黄三爷,当年和我爷爷打官司的就是他,那一场官司,耗尽了我们秦家家产,我们秦家所有的地也全部落到了黄三爷手里!”
“原来是他!”看来她应该再多补几针的。
“他都把咱们的家产得去了,还害得爷爷丢了性命,现在竟然还有脸跑到你面前来!”李绮罗一字一顿道,秦家的家产还有那个没见过的秦老爷子她都不在乎,但是敢跑到她相公面前,还以那样的姿态....,李绮罗眼睛眯了起来,放在身侧的手捏了捏。
秦伀闻言,搂住李绮罗的肩膀往面前带了带。
暮色里,他脸上闪过一丝犹疑,再三衡量后,还是开了口:“他并不是特意到我面前来侮辱,而是试探。”
“试探?试探什么?”李绮罗觉得脑子里闪过一丝亮光,但太快她没能抓住。
秦伀靠近李绮罗,在她耳边低声道:“试探我知不知道....是他让我落的水。”这个从没有说过的秘密,害怕家人担心的秘密,害怕走漏风声的秘密,他却在李绮罗面前坦承了出来。。
“什么?竟然是他!”李绮罗一听,内心冒出无穷的怒火,因为那次落水,秦伀差点就死了,后面即使捡回了一条命,但若不是她,只怕也要废了!
这黄三爷该死!李绮罗浑身冒着煞气,内心充斥着要将黄三爷撕碎的暴烈。
“绮罗,绮罗....”秦伀感到李绮罗的变化,忙将她搂入怀中,坚定而缓慢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连声道:“我没事了,你看我不是没事了吗。”
“可是你差点就没命了!”被秦伀安抚着,李绮罗心中的戾气去了很多,她将头靠在秦伀的肩膀上,心疼道。
“但现在不是好了吗,如果没有这场病,你我也不能成为夫妻。”他摸着李绮罗的头发,叹一句。
“傻子!命都差点没了,和谁做夫妻有什么重要的。”李绮罗嘟囔一句。
秦伀松开李绮罗,定定的看着她,“不,这于我而言,很重要,并不亚于性命!”
“你....”秦伀的眼神那么深沉厚重,李绮罗能看得出来,这话发自他的肺腑,一时被秦伀的心里话震的不知如何反应,她敲了一下秦伀的额头:“笨蛋!”
秦伀却笑笑,温声道:“嗯,我很笨,所以以后的日子还请娘子多指教。”
李绮罗绷不住一下便笑了,“那得看我的心情。”
秦伀见李绮罗笑了,眼底也染上笑意,拍了拍李绮罗的头顶,“那以后就请娘子每日的心情都好一些吧。”
“那我可不能保证。”李绮罗笑接一句,见天色已经快要看不见了,忙道:“相公,咱们边走边说。”
两人加快了脚步。
走了几步,李绮罗干脆道:“相公,你到我背上来。”
这次秦伀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攀上李绮罗的脖颈,身子紧紧贴着她的背。
李绮罗将秦伀背起来,轻轻拍了拍秦伀:“今天怎么这么乖?”
秦伀笑一声,在李绮罗耳边道:“我怕不听话,你不要我了怎么办?”
惹不起惹不起,秦伀像一下打开了任督二脉,情话一句比一句撩人,李绮罗咳了一声,“相公,那个黄三爷既然已经得了秦家的家产和地,为什么还要对你下手?”是怕秦家报复吗?觉得其他秦家人都无妨,而秦伀眼看着潜力最大,所以就除之而后快?
想到这里,李绮罗心中一紧,那秦伀现在不一样很危险他那么聪明,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那个黄三爷只要不瞎,岂不是还是不会放过秦伀!
秦伀似乎看出了李绮罗心中所想,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安抚道:“绮罗,别怕,黄三爷此人刚愎自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而且我刚刚的表现也足以让他轻视,他不会再对我下手了。”
李绮罗哼一声,“他敢!”差点要了秦伀性命这事儿,她迟早要让那狗东西付出代价。
“说来也是我冒进了。”夜色中,秦伀幽幽的叹一句,“十年前,黄三爷在临近几个县大肆以低价逼买土地,我们秦家也不过是其中一家而已...”
“你的意思是,他并不是单独针对秦家?”李绮罗忙问。
“嗯。”秦伀的话音更低了一些:“当时黄三爷要以低价买我们家的田地,我爷爷自然不同意,于是才有了后面那一场官司。当时我还不满七岁,直到我去县里念了书,越发觉得其中蹊跷,黄三爷虽然在云阳县有一些势力,但不至于能逼得那么多人低头,而且那场官司打的极快,衙门根本就是站在黄三爷那一边,可以预见,黄三爷背后定有其他人撑腰,他也不过是跑腿的人。那时年少,心中疑窦丛生,便耐不住悄悄查了查,却因手段生涩,留了首尾,被黄三爷察觉,这才有了那一次落水。”
李绮罗搂着秦伀双腿的手蓦然收紧,她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看来这里面涉及到的远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那你查出什么了吗?”李绮罗下意识放低声音。
秦伀摇头:“没有,背后之人隐藏的极好。”他说完,又补了一句:“黄三爷也知道我不可能查出什么,所以后面才没有继续找我的麻烦。而且,我想他并不怕我记恨,毕竟当时他逼了那么多人,恨他的人多了去了,既然他敢做,那就说明他后面的主子能掌控的住。他对我痛下杀手,是因为我“不自量力”的想去查他背后人!”
“你才不是不自量力!”李绮罗不赞同。
秦伀苦笑一声:“当时的确冒进了些。绮罗,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但是我也不希望你为此做什么事情,经历那次落水事件,我便明白,自身没有足够实力之前,藏拙的重要性。答应我,这件事放在心底,谁也不要说。”
尽管压抑着,李绮罗还是听出了秦伀话里怕她冒然做出什么的紧张,无奈的嗯了一声:“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不会拿鸡蛋去碰石头的。”
秦伀微微松一口气,贴着李绮罗的耳边含着笑意道:“我的绮罗真乖~”
“秦伀,你再这样,我把你扔地上了啊!”李绮罗被撩的身子一抖,作势要把秦伀往地上扔。
秦伀立刻乖巧的应一句:“我错了。”果然乖乖趴在她背上不说话了。
秦伀不说话了,路上就他们两个人,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李绮罗咳了一声:“相公,我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
“嗯?怎么奇怪了?”
“黄三爷背后的人为什么要大肆低买这么多土地。现在任何人都要交税,比起圈地来说,既然他背后之人地位不低,干点儿什么不比圈地来的划算?”大越的地收税十之成三,不算高。但任何人都要交税,大越太、祖在大越律中明文规定,无论皇亲国戚还是贩夫走卒,都要交税,士大夫也不例外。
这样一来,圈地得到的收益就低了,有路子的都去掺和经商,或者去跑海贸,黄三爷背后之人却盯着这么一亩三分地,也是眼皮子浅的可以。
秦伀没想到李绮罗竟然转瞬就能想到这些,眼里浮现自豪,摸了摸李绮罗的头:“我的绮罗真聪明...”这里面水深得很,他也不过知道些浮在表面的事,暂时还是不给绮罗说了。
“秦伀,你怎么学的这么口花花!”李绮罗哼一声。
秦伀一顿,搂着李绮罗脖颈的双手扣在一起抠了抠,有些委屈道:“我说的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