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村里的民愤, 里正给每家都舍了些银钱,所以比起其他门户,她老李家不仅没损失,还白占了便宜。

她最开始害怕王二媳妇小心眼, 村里人都往海上捞鱼,她拦着不让儿子去。要是费上小命, 王二家的不收,岂不是亏了渔网和渔船的铜板。

她家不好去,瞧着其他家从海上止不住地挣钱,忍不住叨叨嘴,出海会死人的,出海触怒了龙王爷,刮上海啸来。

有家里长亲在的,年轻时候见过海啸,拦着小辈不准出海。

可村里地不多,过了忙的时候,只能窝在村里大道上瞎扯淡。闲的闲死,忙的忙死。

花溪村人不送海货了,倒是外村人源源不断地往这头来。

曾经往王家送过鱼的人偷偷算计过,王家小院一天少了能收七八百斤海货。算下来,一天就往出送五六贯钱。

这老多钱,自己村挣不上,全落在外村人手里哪还行。

一个重新出海,一连串都开始做。

李婆子也安分了,回家吩咐两儿子麻利些,这不,前后一个来月,家里有了二百来铜板的进项。

二儿子不会浮水,每次就在码头上等着,这份钱全是老大辛苦的。

此时再听村里人说镇上王家生意多红火,炸鱼有多香,李婆子插嘴道:“一群没见识让家人当猴耍的地里耗!”

正说得起劲的那人瞪她,“李婆子,你咋骂人咧?”

李婆子往身后的大树上一靠,翻翻眼皮,“骂你?我叫唤你名字了?”

她瘪瘪嘴,一边摇头一边道:“一群棒槌。你以为王家生意红火是她家的本事?”

有人看不惯她发酸,怼回去,“不是人家的本事,是你的本事?你看不起人家,那阵说人王二媳妇这不好那有问题,那你咋让你儿出海往王家送,你老李家挣钱了吧?”

“说得不是。李家两儿了,挣了不少了...”

“我和他一前一后称分量来,每一回都二十来铜板...”

“去了几回?...”

人群议论纷纷,眼看就要算清楚自己家到底挣了多少。

李婆子赶忙扬高声音

“你们以为是你们挣了王家的钱了?屁!是王家挣了咱们的钱了。谁家说的镇上王家铺子多红火,那是哪里来的红火?要不是咱们村里给他家送鱼,王二家的铺子能起来?”

人群静了一瞬。

“是这个道理。”

“你看看王二家,三个人,小的带病,大的倒是厉害,剩下一个做针线打理门户的,要不是咱们送鱼给她家,累死一辈子哇,能在镇上开铺?”

“我可打听过,那间铺子十三两银子才买到手的。”

这话震惊了所有人。

十三两?地里头十年的收成呢。

“镇上的铺子能不贵?掏得起十三两,说明手上还有第二个十三两了。”

“老话说的对,商人黑心肝,以前看王二麻子也是低眉顺眼的,在村里老老实实的汉子,你看看这几天,牵上他家那头骡子,抖叟给咱们看了。”

李婆子福至心灵,嘴皮子一吧嗒,“好好的汉子,全叫她媳妇带坏了。要我说,他们挣了钱,得给村里送鱼的人家分。人得知道感恩了。村里养活了他们一家,回报回报也是应该的。”

“说得对!”

“不能干坐的,走,寻里正说理去。”

李婆子走在最后,扭头往村东看一眼,依稀能看见冲天的烟气,干瘪的嘴一扯,拉出一段村里调子哼起来。

“大姑娘,你得三从四德,从夫君,从公婆,从族老....”

小芬娘听了风声,小跑着到了王家的竹屋跟前。

终于过了梅雨季,家里的收货生意又开始了,刚送走一波渔夫,庆脆脆忙得脚不沾地,大热天,脸上的布巾条不能摘,正热得一头汗水。

听了小芬娘的话,直接冷笑出声。

“好个不知感恩!欺负一次就够了,还逮着往死里欺负。我倒要看看里正敢问我要个什么说法!”

夏天本就容易燥,这几天正好赶上自己的小日子,身上不爽利,还有人上赶着把脸凑过来,那她不介意往死里抽回去。

王二麻子听了响动,从另一边院子过来,这几天家里收鱼热闹,镇上的生意也红火,昨儿还碰上北地的一个远商人,开口就要海货一千斤,不拘品类,只要不会坏。

他想做这笔生意,脆脆也想着大赚一笔,这几天开始收长条似腰带的鱼,方才还念叨着要加大收鱼的规模,想着盖上第二间晾晒院子呢。

“怎么了?”

他拿了井水浸润过的湿帕子给妻子擦擦额间的汗珠子,看她恼着脸解胯巾,“是丈母娘家出事了?”

小芬娘报了信,已经麻利地往村里赶,说盯着那处的是非。

庆脆脆心里已经开始骂人,可是在丈夫面前还是忍住,“是村里人。又说咱家的是非,说咱们挣钱是靠着村里的好,让咱们给分钱了。”

王二麻子端了一小碗凉茶,看着她咕嘟咕嘟大口喝,连声道慢点慢点,“说就说吧,不用在意。咱们自家过日子,爽利就行了。你别气着自己。”

庆脆脆看他光顾着在跟前忙活,原本满肚子的牢骚,渐渐平复下来,深吸一口气,“天儿过热。我估计是有暑气了,燥得慌。”

两人一并坐在隐蔽处,念叨起这几天忙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