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拉伦丁找到坐在耶稣右手边的第二个人偶,那浓发大胡子的男人手中攥着一个钱袋。既然林乐一完全复刻了那幅画,那么解锁需要的三十枚硬币一定就装在这里面。

一根根掰开犹大的球形关节手,果不其然,在钱袋里找到了三十枚银币,依次投入窗口的投币口里。

第三十枚硬币滑入投币锁,活动窗户发出一阵齿轮声响,缓缓向一侧移开。

迦拉伦丁感叹着迈入其内,心想这少年果真不可小觑,他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吸引人,难怪梵塔也会被他勾引着一步步放低底线。

才进入下一间屋子,背后的窗户竟砰地一声回弹,迅速关闭,并发出上锁的声音。

房间狭小幽暗,宛如一座捕鼠笼。

天花板里发出机械齿轮触发的机关声,迦拉伦丁背靠入口墙壁,警惕审视这座阴森的房间。

光线很暗,周遭忽然亮起烛光,房间四角栽四盏红烛,幽暗黄光照亮屋内的摆设,房间正中央摆一张黑木方桌,桌中央供一青铜香炉,四支线香插于其上,烟气乱流。

香案左右侧,各摆一排太师椅,左手边黑漆木椅上坐着一具青灰色骷髅,穿道法天师袍,骨手握着黑白两颗阴阳珠子把玩。

青骨天师手腕球形关节扭动,缓缓将阴阳珠扣在扶手上。

刚刚似乎见过这老头人偶,它不是摆在一楼客厅吗。

右侧美人榻上侧躺一位旦角扮相的戏子,长裙鲜妍,白面红腮,花扇遮面,扇底花鸟反面朝外,戏子一脸愁容,美目流盼,凝视入侵者。

同为人偶,但迦拉伦丁嗅到的气息要被外面那幅世界名画危险百倍,他们的身体零件多为金属,球形关节也由精钢制成,青骨天师只有普通布娃娃大小,戏子人偶却足有成人等高。

檀板声起,大锣响,铙钹节奏清脆明亮,三弦动,京二胡柔腻,月琴激昂。

戏子人偶行动如真人般流畅,起身,摇曳生姿,水袖一抛,缠在立柱和房梁之间,戏子人偶竟一跃攀上房梁,袖中花扇飞出,在空中回旋,扇骨带刺,朝迦拉伦丁面门飞来,他立即抱头一滚,险些被剃个秃顶。

花扇收回粉面戏子手中,球形关节手捻起兰花指,戏腔韵白念词幽幽地回荡在空旷昏暗的房间内:“此本逍遥地,莫惊春池水,吾为,水袖天葬,来者何人?”

迦拉伦丁手伸向后腰按住了弯刀柄,抬眼看向正前方,正对面的墙壁上并无门板,却凭空贴着一副红底黑字对联。

术通阴阳,覆手诛邪祟

戏说嗔喜,反扇搅乾坤

横批:你死定了。

入侵者已被困入密室。林乐一从阴影中现身,坐在轮椅上,抬手拂开垂曳的水袖,露出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审视堂下来客。

迦拉伦丁也生有一身咖啡色皮肤,长发飘舞,戴珠链面帘,赤足,腕挂闪石,腰挂弯刀,着装有些西域韵味,媚眼如丝。

第22章 污染

“呀,既然你发现了,我也不用再藏头露尾。”迦拉伦丁直起身子,将华丽弯刀背于身后,体态轻盈匀称,尤其腰部纤细有力。

美人笑声如银铃,珠石面帘清越相碰,仅露出一双紫色眼眸,仿佛倒映繁星碎片的海洋。

林乐一也被这张明艳的脸庞晃了下眼,他的穿戴风格和梵塔初来时的服饰类似,充满野性美的部落劲装。

“梵塔大人回部落复命,照看你的工作已经交接到我手上了。”迦拉伦丁妩媚一笑,“认识一下,翼虫部落荒原祭司,迦拉伦丁。”

“交接……”尖锐冰冷的词汇,让林乐一满身伤口更加刺痛,打碎了最后的幻想,接受现实确信自己只是一个任务目标,可以在负责接待的使臣之间踢来踢去。

他一咬牙,按下立柱上的暗格,退回暗室阴影中,立柱内机关启动,伴随着机械相互咬合的声响,立柱旋转,将背面雕刻的一尊坐佛转向外,大佛展开千手,每只手掌心都雕一只眼睛,一瞬间千眼全睁,坐佛身上出现百十个孔洞,弹簧上膛,数百道菱形铁钉同时射出。

迦拉伦丁抽出弯刀在身前划出一道月弧,霎时将几十道铁钉斩断,但那坐佛又调换千手,转到另一个角度发起攻势,与此同时,他脚踩过的地砖暗格也纷纷打开,让地面可供站立的区域越来越少。

迦拉伦丁知道不可能再留手了,被一介人类小孩逼入绝境实在难看,可眼下若再不逃脱,死不了也要脱层皮下去。

他突然弓身,背后顶出一双淡绿色膜翅,绚丽的紫色脉络光纹隐现,整个人倏地缩小,凌空化为一只紫绿相间的螳螂,正面迎击尖刺箭雨,闪避急速的铁钉,并冲向林乐一。

螳螂在空中恢复原形,迦拉伦丁手持弯刀俯冲而下,朝林乐一袭来,月牙刀刃扫过林乐一咽喉。

两把金属兵器相撞,爆发出几片炽热火花戏子人偶已闪现至林乐一身侧,手展花扇,以尖刺扇骨架住迦拉伦丁的弯刀,刀刃无法再压近一分。

戏子人偶眼睛以碧玉镶嵌,与面颊红粉戏妆交相辉映,指如削葱,唇含丹朱,五官鲜活灵动,巧夺天工。

林乐一平静坐在轮椅上,刀刃和扇骨就架在他眼睛前毫厘之处,他仍半分未退。

迦拉伦丁回头望望身后,整个房间的地砖已经全部陷落,仅剩自己站立这一块还安然无恙,探头向底下瞧,脚下坑约深两米,坑底全是插在水泥上的玻璃碎片,让迦拉伦丁脚底生寒,惊出一身冷汗。

他收起弯刀,率先投降,这里是林乐一的主场,天知道他还能拿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人偶出来折磨自己。

“你是来带我去新世界的吗?”林乐一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淡淡地问。

“现在去新世界?”迦拉伦丁想了想,“你是载体吗?”

“什么是载体?”

“梵塔连这都没和你说啊。畸核你总听说过吧,有些人类把畸核镶嵌在身上,获得畸体的力量,这样的人类就称作载体。”迦拉伦丁抱臂解释,“只有载体人类能安全出入新世界,普通人类进入新世界就会被星环的超强辐射同化成畸体。”

“不会死,只是会同化成畸体?”林乐一眼睛发亮,“那有什么不好?你这就带我启程吧。”

“不能说不好……”迦拉伦丁为难地托起下巴思忖,“但你是预言之子,我可不敢让你发生变化,一丁点儿变化都可能导致预言失效,以女王的脾气,一定会把我斩首以儆效尤,你也不要为难我。”

“我也有畸核。”林乐一摸出梵塔留给自己的三枚白色盲核,托在掌心,“你能告诉我怎么镶嵌吗?”

“住手,快住手!绝对不行!”迦拉伦丁大惊失色,捂住林乐一的手掌,“你敢胡乱嵌盲核?万一赌出点破烂能力来,岂不毁了你一辈子?我会被翼虫部落的子民戳一辈子脊梁骨。再说谁乱赌这么低级的盲核啊,哪怕是盲核黑也比盲核白强啊。”

“我身上还能发生什么更糟的事吗?”林乐一垂下眼睑,轻声叹息。

“女王就不该派梵塔来找你,那家伙的嘴只用来调侃和放狠话,该传授给你的知识一个字都没讲过。”迦拉伦丁怕他脑子一热真把盲核白嵌在身上,于是晓之以理,把利害关系一五一十给他讲清楚。

“我们新世界的生物,哦,你们称我们为畸体,有四个成长阶段,幼年期、成长期、化茧期,最后一阶段为蝶变或羽化。蝶变相当于完全进化,从此身体全面进入巅峰状态,而羽化却只能保持巅峰状态六小时,时间一到立即灰飞烟灭。”

“决定我们最终蝶变还是羽化的最重要的时期就是化茧期。畸体会选中一位或是多位人类,给予图腾印记,进入化茧期时,人类可以进入茧内挑战巅峰期狂暴的畸体,一旦成功杀死畸体,就能与其建立契定关系,畸体也能顺利蝶变,得到双赢的结果。作为回报,畸体会形影不离保护契定者不受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