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哥儿忽得教两道高高的身影给挡住了去路,吓得一惊,险些将手里的包袱也落在了地上。
瞅见俩人有些眼熟,可一时也认不出是谁,便道:“你们是甚么人,何故拦我去路,当心我报官去!”
“哥儿勿怪,我本是上医馆里想拿些药,不知怎的外头围了这样多的人,瞧着还有人在生事。”
“受朱大夫恩惠,我们在山里头过活,先前他还肯收我们的药材。”
小哥儿闻言,伤心的掬了把泪,道:“往后我们家这药铺只怕是开不成了,你们另寻间医馆药铺罢。”
“如何不开门了?前阵子我夫郎牙疼,来拿了药,多好使。”
小哥儿道:“我师傅与那西城的孙员外家看诊也许久了,前阵儿他家小姐不适,同我们药铺里拿了一味药,师傅与她交待了相克的药物,谁晓得小姐转头便从旁的药铺又取了克药,人吞了药没几个时辰就去了。”
“孙员外不依不挠,非说是我们师傅医死了费小姐。进了衙门,打了官司,县公爷没判咱师傅的罪,可费员外不认,寻了人日日在咱药铺外头闹事,衙差受了费家的好,不管这事。”
“不明事理的人听了他们言,都来骂咱药铺医死人了,咱辩也辩不过费家那些不讲理的人,师傅教气得在床上躺几日了。我这小心着去外头买些汤食菜果回去,伺候着师傅。”
康和听得眉头紧皱:“竟是有这样不讲理的人!”
小哥儿擦着泪:“他们在县里势大,哪里是我们这般外乡来没根基,讨日子的平头老百姓能斗的。只待着把师傅的身子养起来,咱就离了这地儿去。”
康和问:“那是要搬去哪处?”
小哥儿摇头:“不知能去哪处,本便是外头逃难落脚在这地儿上的。
这些年虽是经营起了药铺,眼看着日子好了些,可师傅医者仁心,不牟利,又好心许人赊欠,手头上也未攒得两个钱。”
“这铺子本是赁的,出了事,店东家便已是想给收回去了,我们想久留也不得留。”
“郎君,我不与你多说了,得去买了菜食回来照料着师傅。”
康和自没再留着人多说,他与范景一道与这小哥儿打了掩护,教他好上大道。
“可惜了这么好的大夫和药铺,我上回来还见着人与他送鸡子答谢。”
康和心中感慨,想着这与他们在乡里受陈雨顺欺有甚差别,人在哪处,都少不得遇事儿。
范景没言,他心中自也感触颇深。
第46章
康和回去前,又费了两个钱寻了包打听,问朱平药铺的事儿。
跑闲不晓得其中的弯绕,但县府里有这么一场官司却是晓得的。
朱平药铺确实没吃罪,这事是做不得假的。
其实但凡是用些心去想的,便能晓得不是朱平药铺的过错,凭着那员外在县里的权势,若真是朱大夫犯下事,他能教自家吃亏?
县公明断,孙家死了女,心头不甘寻人出气罢了。
这般寻人滋事,无非是想将朱平药铺闹关门。
康和心中盘算着,回了村,上了一趟徐家。
“你咋得空过来,不是说入夏要上山去了?”
徐扬打地里头回来,他们家的家仆同康和端了一盏茶汤。
徐家宅院建得是村里头数一数二的敞大,不说多豪奢,但屋子足有十余间,前厅后院儿的青瓦房。
待客是待客的屋,吃饭是吃饭的厅,屋设讲究。
打徐爷起,家里头就能供读出个秀才来,可见得彼时日子便不差。
徐家爷孙几代人都还算能成事,一代几十年,徐徐积攒下来,日子便愈发好,如今在城里置出宅屋,开着私塾,结得更广的人脉。
“打城里置办了些东西,是预备着要进山了。”
康和道:“只进山前,来寻你一趟。”
徐扬道:“那敢情好,你午间就在这边吃晌午饭,一会儿把大景也叫来。我教焦婆婆做一道红烧肉和小葱豆腐,这可是她的拿手菜。”
康和想着要与他说话,距午间吃饭的时辰也不远了,便答应下来。
说定了吃饭的事后,他方才与徐扬谈正事:“你可晓得城里有间叫清坊朱平药铺的店?”
“倒是不曾听说,如何了?”
康和见此,将今日在城里的所见所闻说与了徐扬听。
“当真是可怜人,城中人员密集,甚么人都有,不乏那起子欺人霸道的主。这朱大夫是外乡人,在县里头没有根基,更是教人好拿捏。”
徐扬听罢,也十分同情,他道:“说不得是得罪了同行,受人排挤也说不得。依你言,他是那样仁心,可那些做大夫的,并非全数良善,不少也是借医牟利。”
康和应声,他见徐扬只是就事论事,谈着事情的表象,便又直白了些。
“前些日子,你与我说心中的苦恼,言不知从何下手竞这乡长。
徐家在村上有威望,乡亲认你,待你客气也因你是徐家人,倘若是脱去这层身份,姓张、姓李,村里人未必还买你的账。可你与家里头定下,得靠自己立起来,为此竞乡长时,不可凭着家里的关系。”
康和道:“若是要教你真与家里撇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竞下乡长,这事几乎不可能,你姓徐,村里人始终要看徐秀才和徐童生的面。
你家中有势可依仗,这并非是个短处,若是好好用起来,只会更好。届时竞乡长,村里人便不会单拿着你是徐家人说,而是细说你办的事。”
徐扬点头,他想爷和他爹也是这样的意思,倘使真教他一点不依靠家里头,这村子上偌大的屋子,也应当不教他住才是。
他顶着徐家的姓,使着徐家的好,但不能光享着这份好,得立起来办些利于徐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