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听人说大皇子不喜哥哥，当时就该赶紧将东西从他手上抢过来的。可是我······我没敢······”

见他泫然欲泣的模样，四皇子本就烦躁还得耐着性子道：“也是我自己当时绊了下没接住，总之，齐邺这次回京一看就没安好心。齐钰这傻子，还真以为齐邺会陪他玩兄弟情深那套？”

说完四皇子突然记起庞易曾说过的，齐匀也许是齐钰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小朔的毒包括那阵子宫里闹鬼都有他和他母亲柳贵人的手笔，可惜有关之人投井的投井病死的病死一个不剩，即便锦衣卫也没法子让死人开口。

四皇子收了声，走到马车边上冷淡道：“别跟着了，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

齐匀还想拉他的手，四皇子已然合上了车帘，让赶车的下人赶紧出发。

马车驶向路中，路上原本的行人摊贩都被沿途的侍卫拦在两侧，皆低着头等待贵人离去。

齐匀站于原地，突然歪了歪头疑惑自语：“哥哥好像不太信我了。”

他像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过了会儿才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原来是这样，哥哥身边有别人了啊。看来得找个办法让哥哥离不开我呢！”

一片纯白雪花挂在他的睫毛上，衬得他的瞳仁格外幽黑却透不出光亮，像某种工艺粗糙的呆板而没有生气的玩偶娃娃。

第60章 128-130

128

四皇子走在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上，天空阴沉，四下荒芜。

远远地瞧见几丈开外的断垣下似有个人，走近了看是个蜷缩着的少年，十六七的样子。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跟刚从水里捞出来般，几缕乌黑发丝贴在颊边，一张脸白得没血色，嘴唇却是嫣红。

问他在干什么，答曰等人。再追问下去，原来是有个人借了他东西一直没还，他不知对方去了何处只好在原地等着。

“你等多久了？”

“记不清了。”

四皇子啧了一声：“那多半是没戏了，说不准那人早忘了。”

可惜少年听不得大实话，闻言便不再理他，只继续蹲在那里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涂涂抹抹。四皇子陪他等了会儿，又好奇问：“是值钱东西？”

少年沉默了会儿，就当四皇子以为他不会答时才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东西？”

“心脏。”为了让四皇子看清，少年剥开湿透的黑色衣物，露出左胸口上的空洞，那里源源不断地涌出黑色黏液。暗红血肉蠕动着，想修补却是徒劳。

少年困惑地咕哝：“是弄丢了还是扔掉了？可就算不值钱也得还我才是，否则我会死掉的呀。”

“鬼啊！！！”四皇子猛地睁眼，发出惊恐地尖叫。

“怎么了？哪来的鬼？”他面前的摊贩四下张望了番，随即一无所获地收回目光，“客人您小声些，这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可不能让别人听见了起歹心！”

摊贩边念叨边激动地打开手里的木盒，里面赫然装着枚黑红的心脏。他将时不时或抽搐或鼓胀的心脏拿出来掂量了几下：“哎哟，真是新鲜货，还跳着呢。要我看这东西是刚挖出来不久，那水鬼怕是仍活着喱。”

四皇子急着将东西转手，不欲同他多言：“少废话，你能出多少？”

摊贩用血淋淋的手比了个八。

四皇子不干了：“才八百？起码两千两银子！”

“嘿哟，您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两人讨价还价了一阵，最终将价定在一千五百两银子，额外加了个条件四皇子得带着摊贩和他的几个兄弟去找那只濒死的水鬼。

“这你就不懂了吧？比起水鬼的心脏，它那两颗眼珠子才是真正的好宝贝，你既抓住了那鬼怎的只挖了心？”

四皇子烦躁：“不是我做的，它自己给我的。我们可说好了，到时候你得手挣了钱，要跟我五五分。”

“好说，好说。”

四皇子又重新回到那处荒地，找到了熟悉的断垣，却不见那水鬼的踪影。

正当摊贩几人要跟他翻脸动手时，背后响起一个幽幽的声音：“哥哥，你是在找我吗？”

129

摊贩和他带来的几人都跟风干的腊肉似的被挂在墙上，随风摇摆。

四皇子早吓得两腿发软瘫倒于地，仅存的理智催促他快快逃离，便手脚并用地向外爬去。

这时有汩汩流水自后方蔓延而来，眨眼工夫便积起一尺来高。四皇子正要撑着地站起，却觉地面如软泥，稍稍使力就凹陷下去，害他扑通一声狼狈地趴倒回水里。

如此浅的水潭，他却是挣扎了半天都爬不起来。水是最微小最无孔不入的事物，浑浊的黑水灌满他的口腔包裹他的舌头，溜进他的衣缝舔舐他的肌肤，带着令人瑟缩的刺骨寒意。

水越来越深，四皇子却是逐渐没了力气。头顶的灰蒙天空被荡漾着的水波覆盖，眼睁睁等待着被淹没的窒息感另四皇子如无根浮萍，摆动着胳膊用尽最后一点劲伸出水面想抓住什么借力，可五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求救般晃了几下，便很快被上涨的幽黑水面没过指尖，再激不起丝毫波澜。

哪是什么柔和清澈的水，而是厚重如有实质的流体，携带着四面八方而来的挤压感牢牢拥住他。这让四皇子想起一种叫琥珀的石头，想起困于松脂永不得脱身的虫豸······救救他！

手腕被握住，从背后贴上来的身躯比周围的黑水更冰凉。的确是有人来了，倒也不见的是人，更不像是要救他，反倒是拉扯着他往更深处无休无止地坠去。

“是我错了，我不该拿了你的东西不还，还将它卖掉······不，我是知道你的厉害，故意将那些打你主意的人引过来。”四皇子为自己争辩着，“我都是为了你，你放了我吧。你是要吃人吗？我可以替你去找，要多少就找多少，我对天发誓！”

“嘘。”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你该对我发誓。”

“好好好，我对你发誓。”四皇子见水鬼应声，忙不迭点头。

可水鬼却不说话了，他于水中肆意飘动的发丝，细蛇一般缠上四皇子的脖颈，一点点勒紧，直到能留下印子的绷紧状态才停止。

“呜呜别杀我。”

水鬼侧头，啄去四皇子面上的泪珠，而后将冰凉的嘴唇贴在那两瓣开合颤抖的唇上，与他交换了个苦涩微咸的吻。

衣物尽褪，一冷一热的躯体再无阻隔地贴合在一处。位于荒野无人之地的深潭，死寂的水面忽然泛起圈圈涟漪，如被煮沸般冒出一个个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