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乘渊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当日他在修觉寺初见程耿星时,也与太后有同样的反应。太后既然做此反应,想来不会真的怪罪下来。
于是他趁机转移话头?,问道:“皇祖母,孙儿?听崔海说,您想将今年的寿宴摆在俪山行宫?”
太后被他陡然这么一打断,稍稍一愣,似乎忘了?方才因?何发怒。
她收回目光,再开口时,言语中的愠怒已散了?七分,“什么寿宴,无非是哀家这个老婆子想多见见你?们罢了?。不过是皇帝提了?,哀家想着在宫里日日这么待着也烦人,不如趁机出去走走。”
一顿,太后似乎想到什么,瞥向?陆乘渊,“怎么?这回又?想用什么借口不去?”
“孙儿?不敢。”陆乘渊回道:“只是孙儿?无法与皇祖母同去,得先行一步去趟玉泉宫。”
“玉泉宫?”太后又?惊又?喜,仿佛见到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朝身侧招手,“崔海,来,你?替哀家看看,不,替哀家听听,这孩子说的是不是要去玉泉宫?”
陆乘渊道:“皇祖母没听错,孙儿?是想去玉泉宫。前日的事?想来崔海都告诉您了?,若是再不去,孙儿?怕真的撑不到您寿宴那日了?。”
“不许胡说!”太后打断,话语间是带着心疼的责怪,“可不许再说这些胡话,哀家这副老骨头?还指望你?们多陪陪。”
蒋昀立在一旁听着,听了?这话,说笑道:“未晚,你?可听见了??母后这是斥责你?来得太少了?。”
陆乘渊笑着称是,“近日事?务繁重,是得向?姨丈学学,多些进宫才是。”
这两句玩笑虽话里有话,但?也让气氛轻松不少。
太后眉目渐渐舒展,“行了?行了?,你?们啊,说起来是一个赛一个地?孝顺,做起来啊……加在一块儿?,都不如茹心陪哀家的时日多。”说着,转身朝薛茹心招了?招手,“茹心,来。”
薛茹心一直规矩地?立在亭中,听了?这话,柔声应是,盈盈上?前福身行礼,“民女见过王爷……”
太后见陆乘渊面无表情,眼尾都不曾扫一眼薛茹心,无奈地?摆了?摆手,“好了?,时候不早了?,老婆子还得倒腾倒腾自?个儿?,你?们先去内院各自?入席吧!”尔后看向?薛茹心,和颜道:“茹心,你?与未晚同去,不必拘谨。”
薛茹心轻咬下唇点?了?点?头?,双颊泛起淡淡绯红。
太后又?将陆乘渊近些,低声道:“你?的事?,哀家回头?再与你?细算。”末了?,目光再次落向?薛南星,片刻,转身唤道:“崔海,你?陪哀家回寝殿。”
崔海躬身上?前,“是,奴才遵命。”
崔海搀着太后一路往寝殿方向走,许是思及陆乘渊耳力非常,一直走到回廊拐角,才听得太后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崔海稍一揣度,垂首答道:“回太后,那身衣裳确实是王爷赏给程公子的。”
“哀家问的是那身衣裳吗?”声音瞬间凉了?下来。
崔海自然知道太后想问的是穿那身衣裳的人,本想着避重就轻绕过去,日后那位程姑娘的身份被拆穿,他也能少一道欺瞒太后的罪名,可眼下……怕是避无可避了?。
他在心里掂量一阵,“那位程公子的身份王爷亲自?查过了?,是祈南县的一个仵作,不假。”
“当真只是个仵作?”太后一顿,又?道:“男子?”
崔海默默阖了?阖眼,“是,应该……是男子,王爷验过了?。”
“应该?”太后瞪大双眼,转念又?问:“这验又?是如何验的?”
崔海看了?眼周遭,掩唇在太后身侧低语几句。
太后听着,面上?神?色几番变幻,默了?半晌才沉吟道:“照你?这么说,当真是男子了??”
若是女子还好说,陆乘渊要是喜欢,只要身家背景清白,下道懿旨赐予他做个妾室,饶是出声低微些,做个通房就是。可若是男子……这该如何是好。也难怪他对薛茹心冷淡至此,原来是将心思全放在一个男子身上?了?。
她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担忧,厉声一喝,“不行!”
崔海方松下去的一口气又?提到嗓子眼。
他见太后神?色凝重,赶忙劝慰道:“太后不必忧心,眼下男是女并不重要。”
太后看向?他,“你?这是什么话?是陆家容许有个龙阳癖,还是我大晋皇室能告知?天下堂堂昭王殿下喜欢男人?”
“太后息怒。”崔海接着道:“太后您想,那程公子今日穿的那身月白锦袍代表什么?”
不等太后开口,他又?道:“那是王爷心头?的一根刺儿?。从前别说拿出来了?,那是提都不让提的。如今王爷不但?亲自?拿出来,还赏了?给人,又?代表什么?”一顿,“代表王爷愿意将这根刺拔了?。”
“你?的意思是……”
崔海点?了?点?头?,“自?从公主?殁了?,薛家大小姐没了?,王爷的生念也跟着没了?。可自?从这位程公子来了?,王爷的变化可不是一星半点?。就拿去玉泉宫一事?来说,奴才磨破嘴皮子也抵不过那人劝上?一句。您看,王爷这不自?个儿?就提出来。”
太后微微敛眸,别说崔海这个奴才了?,她亲自?劝了?多少回都不管用。
崔海觑一眼太后,继续道:“不仅如此。实不相瞒,前日王爷提前毒发,也是那厮救回来的。”
“他有这个本事??”太后讶然。
崔海又?点?了?点?头?,“那厮醒目,知?道要替王爷保温,撑到奴才回府。事?后不邀功求赏,嘴也严实……”
“知?道了?知?道了?,我看你?也被喂了?迷汤。”太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神?色却是缓和不少。
崔海眯眼一笑,“眼下当务之急是得先让王爷有生念,不再求死,是男是女又?有何干呢?太后,您说呢?”
一番话下来,太后不再言语,万大的事?也只得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后离开后,薛南星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这才敢抬起头?。
方才她一直垂着头?,只凭声音辨人。眼下抬头?细看才发现,蒋昀身后还站着一女子。
女子身着鎏金绣蝶锦袍,姿容倾城,生得一双桃花眼,眼尾微翘,眉目隐隐透着清冷,乍看与陆乘渊颇有几分相似,可再一细看,目色却是黯淡无光的。
薛南星一眼便瞧出这位就是荣安公主?,太后的小女儿?,陆乘渊的姨母。
驸马蒋昀侃侃而谈,荣安公主?站在其后怔怔地?不出声,众人却习以为常。只凭这一点?,薛南星就猜到昨夜陆乘渊为何会说蒋昀不好对付的原因?是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