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王爷您怀疑,他不想查,亦或不能查的案子还有一桩,也就是……十年前薛尚书灭门案!?”高?泽恍悟,“难怪这张启山降职后没?多久便?致仕回乡了。”
陆乘渊旋即下令,“让无影去找,掘地三尺都要?将?人找出来。”
“是!”高?泽领命,目光瞟到书案上的卷宗,猛地想到什么?,问道:“王爷,您是怀疑程耿星与张启山,或者他背后的人有关,所以才用卷宗来试探他?”
陆乘渊冷冷笑了声,“若真是张启山之流派来的,就不会想尽办法溜进卷宗室了。他们留在大理寺内的眼线,另有其人。”言罢,他拿起案上的卷宗,转手扔了过去。
高?泽接过来,满是疑惑地打开?,随手一翻便?发现不妥,“王爷,这卷宗被?撕去了几页!?”
“嗯,恰好少了薛尚书的案子。”陆乘渊面?无表情,显然?方才就已经?发现。
“属下明白了。那帮人怕日后被?翻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派人撕了卷宗。若程耿星真是他们的人,不会不知道。”说着,高?泽那两道浓眉又拧了起来,“可是王爷派人去祈南查他的底细,又让他住进王府亲自盯着,今日还如此试探……既然?王爷不是怀疑程耿星与他们有关,那是在怀疑什么??”
此话一出,陆乘渊竟也怔了怔。他在怀疑什么??他又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或许是看到那张满是程老笔风的验状起,又或许是再往前……
陆乘渊一时默然?。
他想起在修觉寺外,第一次见到程耿星,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跪在血泊里妄想救一个亡命之徒。可唯独那双眼眸,淬着星辰,敛着秋水,澄澈、透亮、坚定,一如当年那个在碧水青山里回头的小姑娘。
……又或许是从看到这双眸子起,他便?有了一个猜想,一个他必须要?验证的猜想。
高?泽又扬起眉头,他终于明白到自家王爷今日哪里不对劲了。昭王殿下向来是“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沉得像装了个千斤坠。连一向对情感愚钝的他,都觉得王爷的性?子实在太冷。可方才两次提起程耿星,王爷竟出乎意料地走了一会儿神。
高?泽下意识撇头瞧了眼窗外,今日这太阳是打西边落下的呀。诡异,实在是诡异!
“影卫司那头查得怎么?样了?”陆乘渊冷不防地问道。
高?泽听到这一问,暗暗叹了口?气,还好,王爷还算正常。
他赶忙禀报道:“王爷,在影卫司里动手的人找到了,果真是虎部出了问题。一个检事趁昨夜大部分人调去了望月楼,便?往牢里递了句话,还解开?了胡文广的口?封,人一走,胡文广便?咬了舌。”他稍一思忖,请示道:“此人可要?动?”
影卫司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内设朱雀、玄武、白虎、青龙四大部,分别执掌侦察、刑讯、逮捕以及御前特殊任务。四大部各司其职,秉承先贤,忠于吾皇,个中精锐皆由圣上钦点?。如今虽只是发现一个区区检事有问题,但?能渗透到密不透风的影卫司内来,背后势力只怕还不是一个工部这么?简单。
陆乘渊慢悠悠开?口?,“不着急,留着此子还有用。”他说着,似有若无地扫了门口?一眼。
“那……胡文广的尸体?”高?泽问道。
陆乘渊轻描淡写道:“此人也算死得其所,便?留个全尸吧。剥了皮悬于城门示众,以儆效尤。”目光不经?意间又瞥向窗外。
高?泽又问:“那家属亲眷呢?”
陆乘渊沉了口?气,似乎有些不耐烦,“你?第一日跟着本王?”
这怒气实在没?由来,高?泽不敢言,只应了声“是”,便?悄悄抬眼去看陆乘渊的脸色,却见他定睛注视着窗外。高?泽满头雾水,巡着他的目光望去,莫非王爷也在看今日的太阳打哪个方向落下?
“什么?时辰了?”陆乘渊突然?问道,声音冷厉,仿佛下一刻就要?定罪论罚的模样。
果然?还是不对劲。
高?泽一双鹰目闭了闭,俯首回道:“看日头,应该过了申时。”
话音甫落,窗外一个身影由远及近小跑过来,不一会儿,崔公公的声音从外间传来,“王爷,程公子到了。”
陆乘渊微挑了眉,稍稍顿了顿后,朝门口?踱出半步,“如何?来的,走来的?”语声中的冷厉已散了大半。
高?泽缓缓嘘出口?气。
“程公子他……”崔公公迟疑一瞬,松弛的脸颊微微颤了颤,“乘马车来的。”
陆乘渊的唇角忽地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还不算太笨。”
只听崔公公又道:“京兆府的魏大人亲自送他来的,眼下魏大人和程公子都在门口?候着呢,可是请他们进来?”
那抹笑意还未真正泛起,便?瞬间消散殆尽。
“本王亲自去迎。”陆乘渊冷声冷气,才走出两步,又往身后丢下一句:“不会动了吗?”
高?泽觉得方才嘘出去的气又在胸口?聚了起来。
第29章 以身相许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
未正时分?。
衙门里刚得?了一个时辰的空闲, 一高一矮两名衙差,抻着腰站在门口望天。
“好在这案子让大理寺接过?去了,不过?是?核对名册上的家宅身份, 再送人回府的工夫, 就折腾了足足一夜。”高个子打了个哈欠,又拍了拍胳膊腿道:“这魏大人又格外认真, 累得?我啊, 这胳膊腿都直不起来了。”
矮个子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得?了吧你, 连着几夜花天酒地都精神得?很?, 这才半宿的工夫就抻不直腰了?”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吃花酒那是?有美人相伴, 若是?办案子时也有美人在侧,我哪里还……”声音戛然?而?止,那高个子的目光直直地落到对方身后。
他轻拍矮个子两下, 递了个眼?色,低声道:“还真有美人来了。”说着, 目光又转向?那美人身侧,一个不及双十之龄的男子,神色轻蔑地上下打量一番,“可惜啊,带了个姘夫来。”
薛南星与琴枝步履匆匆赶到京兆府,还未走近,便听见一道刺耳的嘲讽声传来:“哟, 这不是?雨花楼那位琴枝姑娘吗?怎的,今日?不寻妹妹了,改成寻情?郎了?”
琴枝愤然?呸了一声,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开口的高个子被激怒,厉声斥责:“好你个刁妇,带了个姘夫有底气了是?吧,敢到这儿撒野来了!?”
“你!”琴枝被气得?语塞,脸颊涨红一片。
薛南星却是?不羞不恼。
她双手负在身后,目光淡然?地扫了一眼?,而?后悠悠道了句:“怎么,京兆府的人都去忙昨夜的案子了,就留了两条狗在门口叫唤。”语声平静如水,只有意无意地加重了“人”和?“狗”二字。
高个子听到这话,霎时怒火中烧,指着薛南星质问:“你说谁是?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