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砚亦点头,“明白。”正欲离开,却被人一把搂住肩头,往一旁带。

魏知砚险些没站稳,狐疑间只听凌皓在耳侧轻声道:“知砚兄,你可算来了。我有急事寻你。”

这位世子爷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眼下突然举止亲昵,也不知有何贵干。

魏知砚惶恐道:“不知世子有何要事,尽管说便是。”

凌皓瞥了眼身后,也不知是怕被谁瞧见了,压低嗓门道:“实不相瞒,我是有一事相求。”

没等魏知砚再问,他又道:“你方才可有留意我表哥身后那位青衫公子?看着一表人才吧。我跟你说,他验尸查案的本事才真叫一绝。”

“验尸?”魏知砚惊诧,他竟会验尸?

凌皓点点头,“千真万确!我此行去龙门县,在一间山寺中遇见命案,死了三个人,有水里淹的、火里烧的、土中埋的,最后,全凭他一人查出真相。你猜猜他用了多久?”

又未等魏知砚开口,凌皓竖起三根手指,“三天!只用了三天!你说神不神。我敢说整个上京城,在验尸的本事上,就没有能出其右者。只不过……他此行来京城寻亲未果,又遭人坑骗,眼下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你知道我这人向来识英雄重英雄,这不,就想着托你给他在京兆府安排个差事。”

他扫了眼门口,“我看你那的仵作还未到,要不然……”

“凌皓!”一道寒声将他后头的话生生掐断。

凌皓心里咯噔一下。

陆乘渊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也不知听到了多少。

“这就是你想的法子?”陆乘渊语带讥诮。

魏知砚不明就里。

凌皓却仿佛被人掀开肚皮,满脸愠色,可又不敢发难,声若蚊吟地嘀咕了一句:“哼,自己不要的人还不让别人要吗?”

陆乘渊脸色更沉了。

此刻厅内亮堂,魏知砚又看了薛南星一眼,愈发确定此人正是昨夜所见那位有趣的“公子”。且不提京兆府正值缺人之际,若他真会验尸,于公于私,能入京兆府都再好不过了。

魏知砚打破尴尬,温声道:“云初说的没错,眼下这般情形,即便那醉酒的仵作来了也无用。这位小兄弟若真懂验尸之术,不如先解了这燃眉之急。”

陆乘渊未接话,而是微微向后侧目,不知是在下令,还是在犹疑。

薛南星无心揣度方才那几人说了什么,一直蹙眉紧盯着石尖上的尸体。直至感受到陆乘渊的余光瞥过来,脚下登时不听使唤,忍不住向前迈了两步。

忽的,又似被线扯住般停了下来,能做主的那个还未发话。

沉默一瞬。

“去吧……”陆乘渊淡淡开口。

“是!”薛南星朗声接令,如离弦之箭,冲向台上。

第21章 进府 “住进昭王府!?”……

薛南星让立于一隅待命的小厮搬来两扇雕花屏风,隔绝开台下惊惧的目光。

一切准备就绪,薛南星站到尸身前,“紫霄洞天”石高约五尺,尸身挂在石尖,恰好与她的视线齐平。

她稍顿一息,“唰”一声掀开尸身上的白布,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死者仰面朝上,双眼圆睁,眼底浸满血色,面部和口鼻覆满暗红色血液,面容和姿态依旧保持着坠落时的扭曲与诡异。

石尖从尸体的背部腰骶部位直插而入,穿透□□,却未完全贯穿尸身,胸前隐约可见断裂的肋骨,似乎随时会破胸而出。

石柱的大部分已被鲜血浸染,现下已经半干,血液在石柱底部扩散开来,形似血色鬼爪,更添几分阴森。

薛南星大致查看了一圈,裸露的肌肤未见其他明显外伤,便请了两名衙差帮忙抬下尸体,又要来两桶加过糟醋的清水,仔细清理起死者面容。

死者容貌逐渐清晰,是一年逾三十的中年男子,宽额扁鼻、平眉细眼,只是这眼睛……

捏住巾帕的手戛然一顿,死者双眼上似乎黏着什么。

薛南星放下巾帕,抬起食指,以指腹轻搓死者眼睑。眼睑上很快翘起一层皮,准确来说,是一层胶易容胶!?

薛南星曾听一些江湖术士说过,为便于行走江湖,他们会用树胶、蛋清、蜂蜜等物混合,加入妆粉调色,制成易容胶,覆于五官上以改变原貌。

然此人身着上好的锦缎,又有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怎么看都不像是位江湖术士。

那他易容来这望月楼到底所为何事?

目光逡巡间,薛南星留意到死者下巴左侧,有一道凹凸不平之处。已有方才的经验,她指腹蘸水,轻微捻搓,又一层易容胶脱落,一颗带须的黑痣赫然出现。

原来这才是死者的真容。

心中惊诧未消,耳侧突然有人低声道:“师父,要开始了吗?”

薛南星转头,只见凌皓提笔的手已经跃跃欲试。二人在修觉寺时已经同验三具尸体,此刻仿佛已生出些默契,她抿唇颔首,“嗯,有劳世子。”

唱验完死者的年龄外貌,薛南星解开其上袍,清洗着尸身的血渍,解释道:“糟醋有吊伤显影之效,可眼下不好用热糟醋大面积清理,只得先将表面血渍擦净。”

不多时,尸体表面伤逐渐显现额角和后颈各一处擦伤,均已结痂,但颜色不深,应是三日左右的新伤。

清洗完正面,两桶水已是猩红一片,她让小厮新换两桶,随即与凌皓一道将尸身翻转,背脊朝上。

尸身后背的刺穿伤陡然显现,竟是比薛南星所想更为糟糕。

凌皓适才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眼下近距离瞧见这片血洞,只觉黏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直蹿咽喉,迅速充斥他整个腹腔,一阵酸涩涌上喉间。

“呕”他连连干呕几声。

“殿下可要避一避?”薛南星问道,如此血肉模糊的刺穿伤,即便她验尸无数,也不免有些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