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
“当?心!”
少年一回身, 不料撞上身后的书架,整座檀木书架剧烈晃动。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慌忙扑上去扶,书架虽稳住了,顶层却摔落一个描金锦盒。
身后的书架一晃,一高一矮两个身形赶紧扑身去扶,书架是?扶稳了,上头?却掉下一个锦盒。
薛南星几乎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便见到锦盒“哐当?”一声?摔开了。
锦盒裂开,半块青玉坠了出来。
“这上头?怎么刻着半只?虫子?”她捏起玉佩。
陆乘渊凑近细看“不是?虫,是?蝉。”
“蝉?"她翻来覆去地看, “那还有半只?呢?摔哪儿去了?”不等?回答,已提着裙摆趴在地上摸索。
地上都不见,她便一头?钻到书案下,阴影渐渐笼罩过来,四周忽然静得出奇。
“乘渊哥哥……”她唤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黑暗如潮水般漫上来,她慌忙想退出去,可任她怎么挣扎,身子却像陷在泥沼里。忽然,她发现按在地上的手变了纤长的指节,淡青的血管,分明是?双成年女子的手。
她茫然抬起手,玉佩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掌心。只?是?这半块玉浸透了鲜血,黏腻的触感让她猛地一颤。
视线下移,一具尸体横陈眼前。被剖开的腹腔像张狰狞的嘴,露出里面青白的脏器,是?她亲手解剖的外祖父。
她踉跄后退,后背撞上一具薄棺。腐朽的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转身刹那,对上一张灰白的死人脸。她这才惊觉,自己竟站在义庄中央,四周横七竖八堆满了尸体。
薛南星强自稳住心神,想要再看清外祖父的遗容,可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快追!格杀勿论!”
那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几乎要刺破耳膜。她猛地睁开双眼,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单衣。
屋内漆黑如墨,唯有窗棂透进几缕惨淡的月光。薛南星缓了好?半晌,自混沌的梦境中抽离出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
她仔细分辨周围的声?音,隐约听到阵阵蝉鸣,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竟已入夜了……
她想起与凌晧的约定,心下焦急。强撑着想要起身,浑身像是?浸透了水的棉絮,沉重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借着那点锐痛才勉强支起身子,一点一点挪到床沿,再扶着墙壁一点一点踉跄往外,短短几步路,走到书案旁时?,已是?汗如雨下。
薛南星扶着书案急促喘息,颤抖的手指摸索到火折子,点亮一盏油灯。借着微弱的光亮,她这才惊觉自己已换回了女子装束。可她顾不上想是?谁替她换的,只?知?道不能再拖,必须尽快完成画像交给凌晧。
她铺纸研磨,可就?在笔尖即将触及纸面的一瞬,余光扫过书案一角,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这张书案,……是?新的,新的!
薛南星瞳孔骤缩,猛地擎起油灯转向一旁的书架。刺骨的寒意瞬间爬上脊背,激得她浑身战栗书架也是?新制的。
本就?苍白的面容霎时?血色尽褪,她伸出冰冷的手指,抽出一本、两本、三本……书册内容依旧,却全都散发着新墨的气味。
油灯在她手中剧烈晃动,昏黄的光晕扫过房间每个角落。不止书案书架,连窗棂上的雕花、床榻边的绣墩、甚至是帷帐上的流苏,所有物件都崭新得刺目。
这里根本不是?薛府,而是一个精心复刻的囚笼!
薛南星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本能地冲向房门。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拽动门闩,可回应她的只?有金属锁链冰冷的碰撞声?。
是?锁,门被人从外面牢牢锁死了。
她踉跄着转向窗棂,可窗户同样纹丝不动。
绝望如潮水般涌来,却又被更?强烈的求生欲击碎:必须逃出去,无论如何都要逃出去!
这个意念给了她些许力?气,她发狠般用肩膀撞向房门,木门却连震颤都不曾,旋即转身扫视屋内,目光掠过瓷瓶、矮凳、案几……最后定格在一张红木角几上。
可当?她刚抬起角几,下腹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根蜿蜒而下,浓重的铁锈味弥漫开来,然后再也止不住。
那血泊像有了生命,贪婪地向外扩张,渐渐浸透她的绣鞋,仿佛要将她一点点吞噬。
她死死捂住小腹,不可置信地向后退去,想从这滩血泊里逃离,仿佛这样,这些血就?不是?她的了。
可脚底已经沾了血,每退一步,绣鞋就?在地上留下一个猩红的印记。惊恐与疼痛交织,她浑身脱力?,整个人重重跌坐在地。
冰凉的触感透过裙料渗进来,她怔怔望着地上凌乱的血脚印,看着自己染血的绣鞋,竟奇异般地冷静下来。
血泊……
记忆如闪电劈开迷雾,蒋昀的尸体也是?这样浸泡在血泊中,唯独那双靴子不翼而飞。
她之前一直想不通凶手为何要脱掉蒋昀的靴子,这双靴子到底隐藏了什么。此时?此刻,断掉的一环终于接上了,凶手想隐藏的正是?靴底沾满的血。
薛南星强忍腹中绞痛,缓缓闭目。疼痛渐渐消失,她又回到了撷芳殿,推开门,见到一道华服身影,是?蒋昀。
他在堂中与陆乘渊激烈争执后,因?喉间不适饮了口水。他不愿让下人看见颈间红痕,也无意赴宴,便独自掌灯前往寝殿更?衣。行至榻边时?,靴底突然踩到一片湿滑。他疑惑后退,提灯照看,赫然发现一滩暗红血迹。
惊骇之下,他欲唤人相助,却发觉喉头?刺痛难言。手指刚触及颈部,便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不多时?,内侍端水入内,见其倒在血泊中,自然以为已然气绝。以致薛南星进去时?,也被大量血迹迷惑。
可她再一细想内侍的供词,并无一人确认过鼻息。而她真?正接触蒋昀的尸体,也是?在追查黑影返回之后。
而这期间,唯有薛茹心独处殿中。若蒋昀当?时?只?是?昏迷,而后才遭蝴蝶钗刺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