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凌晧不屑地啐了一口,“区区两个破衙差也?敢自称朝廷命官?说是你大爷,都是抬举你祖宗十八代了!”

胖子顿时涨红了脸,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动手,却被瘦子抬臂一拦。

瘦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那公子手中的玉牌。

胖子眯起眼睛凑近细看,待看清玉牌上的字样后,登刻定住了,嘴巴张了又合,硬是挤不出半个字来。

凌晧故意将玉牌往前一送,笑得恣意张扬,“怎么?不识字?让本世子来教教你。”他修长的手指划过玉牌上的鎏金文?字,点在?第?一个字上,“琝琝王的琝,可认得了?”

那瘦衙役眼疾手快,一把将胖子拽到身后,躬身行礼道,“世子殿下金安。不知殿下驾临,有何贵干?”

凌晧见他们这般恭敬模样,反倒觉得无趣,撇了撇嘴,“真没意思。”这才懒洋洋道明来意,“本世子来探望姑母,还?不赶紧让开。”

瘦衙役面露难色,“回禀殿下,魏大人严令,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擅入公主府。”

凌晧眉峰一挑,一提“魏大人”三个字,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声音陡然?拔高?,“是他魏大人大,还?是我晋凌皇室大?拿着鸡毛当令箭,本世子探望自家姑母,还?要他姓魏的点头不成?”

瘦衙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凌晧身后,见只得一个低眉顺眼的内侍,并无其他侍卫随从,朝一旁的胖子使了个眼色。

胖子会意,二人默契地齐齐抱拳,腰杆挺得笔直,“恕难从命!”

凌晧简直要气炸了,双手叉腰连连点头,“好?好?好?!跟本世子摆起谱来了是吧?小修子”

薛南星躬身向前,垂首道:“奴才在?!”

“立刻回府调黑甲卫来!”凌晧指着朱漆大门厉声道,“给本世子把这碍眼的门板卸了!”

薛南星眸色一惊,“世子要……要拆公主府的大门?”

话一出口,那“胖瘦二将”相视一笑,眼中尽是讥诮。常年办差,琝王世子的荒唐名声他们没少?听?过,殊不知,此人不仅纨绔不羁,还?是个没脑子的。

二人正暗自得意,却听?他身边那“小修子”开了口,“世子殿下,若您实在?忧心公主,何不进宫求太后懿旨?只要太后传召,公主自然?要进宫面见,届时不就见上了?”

凌晧故作不耐地挥了挥手,“太麻烦了,皇祖母若是不愿怎么办?”

薛南星垂首低眉,声音却字字清晰,“世子,若是太后不愿,您只管如实禀报便是。京兆府的差役狗仗人势,连您探望姑母的孝心都要阻拦。若太后问起缘由,问他们为何这般大胆?那您便也?实话实说……”她突然?抬眸,眼尾扫过那两个衙役,“如今魏家势大,连小魏大人手下的衙役都敢骑到世子头上作威作福了。”

那胖瘦二人闻言,脸色顿时煞白。

薛南星又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方才这位差爷不是说知道嫌犯是谁吗?他若真知道内情,就该明白皇上为何把这案子交给京兆府而非大理寺”一顿,幽幽地瞥了那瘦子一眼,“不过是防着有人权势过大,闹出如今这般主仆不分、尊卑颠倒的乱子罢了。”

胖子听?得云里雾里,那瘦衙役却已是冷汗涔涔,双腿不自觉地发软。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那瘦衙役哪还?敢阻拦。不等凌晧继续发作,他立即躬身赔笑道:“世子殿下息怒,都是小的们奉命行事,实在?为难。这大热天?的,怎敢劳烦您跑一趟宫里。”

他小心翼翼地让开身子,“小的这就带您进府,只是……”

凌晧一摆手,颇为贴心道:“得了得了,本世子自己进去便是。你们俩该干嘛干嘛去,免得回头出了什么岔子,那姓魏的又要赖在?本世子头上。”

说罢朝薛南星使了个眼色,大步流星地迈进府门。

待转过影壁,确认四?下无人后,凌晧忽然?放慢脚步,偏过头压低声音问道:"师父,你怎的不问我为何唤你‘小修子’?”

薛南星正暗自回忆着通往蒋昀书房的路,听?了这问愣了愣,“嗯?”

凌晧咧着嘴,得意地笑道:“咱们师徒的缘分始于修觉寺,‘小修子’这称呼,岂不妙哉?”

薛南星扯了扯唇角:“……”

第128章 婚期 做我的娘子,只需做原来的你便好……

为免惊动荣安公主, 府内果然未设衙役看守,只余些许仆从往来。薛南星随凌晧径往东院,远远便见公主独坐花丛间, 正专心侍弄花草。

见二人前来, 公主既不惊也不喜,只如孩童献宝般, 捧起一盆开得正好的素心兰递到凌晧面前。

凌晧素来嘴甜, 惯会哄人,此刻更是放柔了语调, 像哄稚子般与公主说笑。令人意外的是, 公主竟展颜一笑。那笑容纯净如初雪消融,眸光清澈似山间溪水, 仿佛从未沾染过?世间愁苦。

薛南星望着这一幕,心头微颤。若能让她永远活在这般无?忧无?虑的天地里,该有多好。

约莫一炷香后?, 薛南星见众丫鬟的注意力都被公主与凌晧吸引,便不动声色地退至廊柱阴影处, 悄然离去。

行至回廊转角,她忽觉异样。

前次来访时,府中内侍往来如织,尤其尤其蒋昀书房里那位,能知?道蒋昀将解药放在何处,定是心腹无?疑。可此刻穿庭过?院,不仅寻不见那内侍踪影, 就连其他着内侍服饰的下?人也寥寥无?几。

不及细想,她已行至蒋昀书房前。但见雕花木门紧闭,窗棂落锁, 四周寂然无?人。这反常景象令她心头警铃大作,然而时不我待,已容不得她踌躇迟疑。

薛南星轻轻推开房门。书房外间陈设如旧,唯有窗边那只鎏金鸟笼里的雀儿倒在笼底,脖颈上缠着一条细铁链,早已气绝多时。

她快步转入内室,却在踏入的瞬间僵住了脚步。

室内一片狼藉。黄花梨多宝阁上的古玩珍品不翼而飞,只余空空如也的锦缎衬垫;紫檀书案所有抽屉都开着,像张着血盆大口的兽,就连墙上的字画也被粗暴扯下?,胡乱堆在角落。

薛南星踉跄着向前几步,指尖抚过?被翻得底朝天的抽屉。整间屋子被人搜刮得如此彻底,显然有人先她一步来过?了。

可她仍不死心,将每个角落都翻遍,连暗格机关可能藏匿之处都细细摸索,却终是徒劳。

攥紧的拳头微微发颤,薛南星强压下?心头懊恼,忽而灵光一闪。不对,搜刮之人绝非为解药而来。这般掘地三尺的架势,分明是要?将值钱物件尽数卷走。

是蒋昀身边那个小内侍!

记忆如电光石火般闪现:那日他与蒋昀独处一室,眼波流转的模样,不似心腹,更像是男宠。

思及此,她心头一凛。衙差突然登门,主子又彻夜未归,那内侍必知?大事不妙。无?论自己主子出了何事,以?他这等身份,一旦事发定是首当?其冲。那么?,他心中害怕,极有可能连夜出逃,而临走前会做什么?自然是带走所有他认为值钱且有价值的东西。

思及此处,薛南星心中已有七八分把握。她闭目凝神,那内侍的容貌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唇若涂朱,齿如编贝,一双杏眼盈盈似水,这般品貌若是再见,断不会认错。

正思忖着该往何处寻人,门外忽传来“笃笃”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