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场面好不?热闹。
薛南星知道陆乘渊素不?喜喧嚣,眼下?这么跟看猴似的被人盯着,早已面露愠色,于是正要去将那几?个多嘴的赶了,甫一转身,却见一道翠粉倩影拦在她身前。
“去去去,凑什?么热闹?陈裕,你够银子吗你,在这儿起哄……还?有你,杨子言,有银子又如何?,没听见说吗,这些字画要择日拿来义卖,到时拿筹候着吧你……”月娘一手抻着腰,挨个点过去,竟是个个都能叫出名字。
“师娘”还有个不死心的,扯着月娘的衣袖,可下?一瞬被她横眉一扫,一溜烟地跑了。
人群如同被驱赶的鸭子一般,眨眼便散入人流,看得薛南星叹为观止。
李远平抱胸立在一旁,含笑看着月娘。
薛南星收回惊诧的目光,对李远平道:“我算是理解李兄方才那句话了。”
李远平笑道:“也不?知是这书斋没了她不?行,还?是我没了她不?行。”一语毕,他见月娘带着家仆准备收拾小摊,便招呼几?人往书斋里去,“几?位公子若不?嫌弃,不?如到小院里坐坐,吃口茶再走。”
此言正中薛南星下?怀,她展目朝书斋里望去,里头虽只点了几?盏风灯,隐约也能瞧见院里摆的茶台,可魏知砚在场到底是不方便问话。
她略一思忖,转头朝陆乘渊道:“大人,我想起方才街口那间酥铺,里头的茶点看着颇为诱人。李先?生一说起吃茶,我这腹中馋虫就?被勾起来了。只是我这腿……”她指了指自己的左膝,又朝陆乘渊投去一个恳求的眼神。
陆乘渊哪能不?明白。
没等魏知砚开口多问一声她的腿怎么了,陆乘渊一把扯过他,“走,陪我去。”
***
不?出三?步,陆乘渊便松开了魏知砚。
“要将我支开说一声就?行,我在你眼中不?会这么没眼力见吧?”魏知砚转着腕子道。
陆乘渊看他一眼,淡淡地道:“说吧,你此次来宁川究竟所为何?事?”
魏知砚勾唇笑道:“我要说是办案,昭王殿下?信还?是不?信?”
陆乘渊轻笑一声,“信,为何?不?信。”他顿了顿,又道:“只不?过,不?知是何?等要案,要劳烦你少卿大人亲自出马。”
魏知砚闻言,目色凝重起来,“你可还?记得两年前在京城闹得人心惶惶的那个‘采花贼’?”
陆乘渊眉心微蹙,他看过这案子的卷宗,这“采花贼”专挑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下?手。短短半年间,犯下?十数案件,连吏部侍郎之女都不?幸遭其?毒手,落下?疯病。可奈何?那贼人轻功极高,又擅长易容,至今仍未被抓获。他沉声问道:“那采花贼在宁川?”
“嗯。”魏知砚点头,“你若看过卷宗,应该还?记得那贼人每次犯案后都会在现场留下?一片羽毛。无独有偶,前几?日宁川也发生了一起案件,作案手法与两年前如出一辙。”
陆乘渊了然,许多地方官员对此类案件不?甚重视,受害人家属不?愿报案的情形也时有发生。何?茂是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性子,习惯于趋利避害,此案又暂且只发生了一桩,想来他也并未太上?心。
“你担心何?茂懒政,就?这么把线索错过了,所以?亲自来了?”陆乘渊问。
“没错。”魏知砚答道:“你知道吏部秦侍郎那个人,睚眦必报。他女儿的案子过了两年,他对京兆府就?针对了两年,明里暗里使绊子,对我们诸多不?满。我也理解他,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于公于私,得了线索,我自然不?能放过。”
他稍稍一顿,又道:“其?实先?派人过来查也并非不?可。只是离太后寿辰只有半月,即便查出个结果,等人带回京城审完,我也来不?及赶往俪山了。左右宁川与俪山相距不?算远,不?如亲自来一趟,倘若能抓到人,就?地审理了就?好。”
末了,他不?忘提醒一句:“我今日才到,未避免打草惊蛇,暂未告知何?知县,眼下?也只用化名魏言。”
陆乘渊听罢,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魏知砚此番话下?来,合情合理,毫无破绽,尤其?是他提及的这桩案子,既涉及旧案,又有新案发生,是真是假,一查便知,他没必要亦不?会蠢到拿此事做借口。他不?由地回想起魏知砚方才见到程耿星时的神色,那般且惊且喜,想来事先?并不?知情。
一念及此,胸中强压下?的无名火又蹿动起来。
魏知砚这边已经挑了些茶点,吩咐掌柜的包好,转头见他不?出声,反问道:“你们呢?宫里的人都以?为你先?行去了俪山,怎么转头来了这儿?”
陆乘渊简明扼要道:“原本是去了,路上?得知宁川的税目有些问题,顺道过来看看。”
“查税?”魏知砚诧异,“每年户部不?都会专门?派人来查么,年中便会有一次,算算日子也就?是现下?。何?故要你亲自来查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陆乘渊径直往回走,经过他身侧时,丢下?一句,“龙门?县一案的手尾。”他方走出几?步,脚下?步子一顿,又补了一句:“眼下?我们二人也只用化名。我是沈良,他是张纯甫。”
我们二人?
酥铺的屋檐在台阶上?打下?一片暗影,魏知砚立于檐下?,望着人流中那道颀长的背影,眸中温和尽散。
注:改自《诗经》中的《小雅·天保》
第73章 赐婚 太后寿宴上,皇上会给乘渊赐婚。
话分两头。
薛南星跟着李远平进了书斋, 一入门便见满庭芬芳,花木扶疏。院子不大,却也?在东侧设了一精致小亭, 小亭檐角各点一盏灯笼, 上挂匾额,曰“晴翠庭”。
二人坐到?亭中茶台, 李远平燃起小茶炉, 沏着茶寒暄道:“半日下来,尚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薛南星合袖微微一揖, “在下姓张, 名纯甫,方才与我同来的那?位姓沈, 另一位是我与沈兄的故交……”
“魏公子,可对?”李远平笑着接话,见对方颇为诧异, 又道了句:“适才无意?间听到?一声‘魏兄’。”
薛南星笑了笑,“没?想到?初来乍到?竟碰到?了故友。”
李远平手上动?作未停, “看您几位的气度与才情,想来定非为求学而来,是……”他顿了顿,“有公职在身?”
“李先生好眼?力。”薛南星道:“我与沈兄确实在京中任职,此番为前来宁川,既是为了公务,原本也?想顺便寻一位故人。”
“原本?”李远平在薛南星面前搁下一个茶盏, 再开口已改了称呼,“所以大人还未寻到?这位故人?”
“嗯。”薛南星点头,“实则我们今日来远芳书斋也?并非偶然。”
“哦?”李远平颇为意?外, “莫非张大人要见的人在我们书斋?”
薛南星展目环顾一圈,微不可察地叹了声,“‘远芳’是没?错了,但我那?位故人是在……”顿了顿,“在远芳书院。”
这四字一出,李远平手中动?作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