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哗啦起身,纷纷敬礼,那个人也抬手回礼,一点头,视线飓风般扫过人群,最后落在奉星如脸上停驻,奉星如敬礼的手僵在耳际,瞳孔微微缩小,是不可置信的震动。

他前段时间才觉得,那男人的眸如寒星,霓虹光映在其中斑斑点点,是一种疏离的好看。

竟然是柏兰冈麾下的部队!

男人凝视他瞬息,点了点头,奉星如放下手臂,立刻注意到后面也抬手敬礼的年轻人年轻人一张三四分肖似柏兰冈的脸庞,十分柏家人的俊朗身形,但没有柏闲璋的倨傲和柏兰冈的冷硬,反而勾着唇角,趁众人都簇拥柏兰冈的时候,悄悄偏头,冲他飞快地眨了下眼睛。

哪怕肩上扛了星星,但还脱不了半身稚气也似,奉星如点点头,那年轻人笑得更真诚了。他一身的男孩气很有感染力,奉星如低了低头,才敛平嘴角,恢复到平日应对工作的神情。

柏千乐回来了,他由衷地替他高兴。

某柏姓男子:老婆在夸我吗?(脑袋空白

小混蛋出来啦,估计是本篇唯一一颗没有毒的糖。

对了,香水参考Amouage(爱慕)的间奏曲男士,喜欢中东风格香水的朋友一定强烈安利!它是我的枕头香,很助眠。中东香水嘛,用料重味道可能有点猛,也有挺多人不喜欢的,不建议盲撸。我个人很喜欢爱慕这个牌子,它有种恢弘厚重的调调,很上头。

5

奉星如除了往荧屏上扫一眼内容,总会在某一个角落多停留两眼。

那个年轻人端坐身子,手里不时转两下笔,然后微微鼓起两颊腮肉,埋下头的时候两团腮肉又消了下去。奉星如暗自注意着他的动作,手里摁了下一张幻灯片,“这是我们用荧光追踪x-定位蛋白的结果……”

柏千乐在叹气,奉星如全都知道。

他的思绪漫回到几年前蝉鸣蜩蜩的夏日里。青训营时间紧任务重,白天训练晚上补理论课。夜里上课的时候,他们教官和四五十号气血方刚的大小伙子们挤在教室里,基地条件艰苦,没有制冷制热的设备,头上只有几盏吊扇吱吱呀呀地转,转得人心浮气躁。

奉星如总是悄悄地来到后门,看那个眉目清俊的小少年。

少年的座位歪在后排内侧,窗口太近,风扇又太远,南方盛夏的风总是裹着挥散不去的湿热,吹到脸上决计带不来清凉,反而将满屋闷热的气氛鼓动得更加躁动。窝在这样通风更加难受的角落里,他一定热坏了。

理论课枯燥,风扇转不来抚慰闷热的凉风,奉星如看着那个少年鼻子皱出细纹,两片艳红的唇扁得死紧,像是意识到自己举止不当似的,放平了嘴角,鼓起嘴边两团肉,随后那两团肉皮渐渐干瘪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奉星如悄声离开了后门,上车挂好安全带之后点火,叼着烟挂档,避开乍然振翅的飞鸟,车轮碾过碎石将悬挂震得起起伏伏磕磕巴巴,他也浑不在意。

等他提着教案和一袋子冰水再爬上盘山碎石路回到营地,正巧卡上课间的休息。

抽了一瓶水分给夹了教案要走的教官,那教官握拳顶了顶他的肩头,他点点头,夹着教案走进教室。

那个百无聊赖的男孩绷直了腰背,玻璃珠一样圆而大的眼睛张大,在教室的最后尾冲他笑开了眉眼。

那节课男孩的脊背始终没有榻下去。

他宣布下课,顿时教室里响起群蜂倾巢般的躁动翁鸣,小伙子们陆陆续续地挤出门,那个男孩落在最末磨磨蹭蹭地收拾资料。

在室友揽过他一起出门之前,奉星如叫住了男孩,说他的作业有点问题。

男孩的室友们满脸同情,眼底又藏不住一丝丝幸灾乐祸的雀跃,奉星如平静地等,果然人都散干净后,男孩脸上立刻换了笑容,奉星如看着他圆圆的杏眼里细碎而压抑的兴奋,快步走向讲台,忽然觉得他好像队长那只刚断奶的小狗。男孩到了他跟前,反而有些害羞,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了低头,喊他,“奉教官。”

奉星如看见男孩头顶的发旋。

他变魔术般,忽然将那瓶水贴上男孩的手臂,冰冰凉凉的水汽在他们寸尺之间蔓延,将夏夜的浮躁一时洗净。

奉星如将男孩的惊喜神色尽收眼底,但没有多话。他这样的照顾已经很出格,因此他只是握拳敲了敲男孩的肩头,这是部队里男人间感情最复杂也最纯粹的表达,他只说,千乐,考核结果不错。

那时他是青训营马伽术课程的教官。

其实看冗长的往事漫游收回来也只在刹那。

柏千乐的小动作还跟那时候一样,只是今天却不能给他带一瓶冰水了。奉星如在心底暗自遗憾。

掐着中途几分钟去洗手间的间隙,奉星如躲开了要抓着他向柏兰冈寒暄的领导,他蹲在楼梯口摸出了烟。

奉星如其实没有烟瘾。只不过烟是男人之间的通行证,就像酒一样,能稍微驱散心里的沉闷。他刚夹了滤嘴,一双皮鞋逆着光踏入他的视野,旋即橄榄绿的衣袖探下,素白但不算细致的手摁着打火机,“咔哒”一声将火苗送到他眼前。

奉星如顺着手臂抬头,窗外透入的光太盛亮,那人的轮廓晕在白金色的日光里,他竟一时眼花,看不清来人。

那人亲自为他点火,然后垂手站在他身边,肩上扛着星,却乖得出奇。许久不见,他已经不复奉星如记忆里抽条紧痩的少年模样,身量修长,奉星如起身与他并肩,他却高了奉星如将近大半个头,他垂眼俯视,眼底漫开一片温和的亲近,他从前低头尚且带着天真的羞涩,如今却单纯地因为比奉星如更高罢了,他搓了搓脚跟,笑着唤:“星如哥。”

奉星如将烟头摁灭。仰头时鼻息里还残留一点细细的烟气,就像当年的水汽一样在他们身寸之间倏然飘散。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臂膀,“听汇报很无聊吧?”

柏千乐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的杏眼随着五官的展开不似当年那么圆,却仍然盛满奉星如的倒影:“有点,但是星如哥你来讲,所以还好。”

奉星如发笑,他夹着烟随手搭在窗台上,骨节不甚明显,落着几条疤痕,岁月流逝,疤痕浅淡得只剩细长的痕迹。柏千乐垂眼描摹他夹烟的指掌,那只手曾经很有力,端过枪,掀翻过他,也为他送过雪糕和冰水。青训结束后,他坐在摇摇晃晃的军卡里晃荡着开下盘旋崎岖的山路时才知道,要买一支水原来要开这么久的车。

柏千乐如今也学会把情绪收拢得很好,不会再任由无聊和不耐的心绪摆在脸上肆意展露,还学会说圆滑的场面话了,奉星如心底安稳了一些,失落谈不上,但总归有些怆然。故人重逢,人非物也非,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好替柏千乐抚平肩章下细小的褶皱。

他带着几分歉疚,“这里的茶歇还可以,吃点垫垫肚子吧。下回别再跟来了,没什么意思的。”

柏千乐任他抚弄,两只眼珠子定定地凝视奉星如。他的虹膜不是黑色,而是近于黑的深棕,映了日光,棕黄透亮,只如琥珀般澄澈。听奉星如这么说,他无奈地牵起奉星如的衣袖,一如往常,口吻故作委屈,脸上却浅笑,不叫人生厌,只像个讨宠的大孩子。他轻轻地晃了晃奉星如的袖子,“星如哥,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在沙漠里吃沙子很辛苦的,你就要赶我走吗?”

奉星如登时啼笑皆非,他刚要拨开柏千乐的手,“这么大了还拉拉扯扯的……”

身后沉闷的脚步声停住,奉星如看见柏千乐突然抬头,身子绷紧,脸上孩子般的娇气神情凝滞,随后收敛干净,目光定格在他身后

奉星如跟着转身,只听柏千乐不高不低地喊了一声,二伯。

是柏兰冈。男人脚步落在楼梯入口,脸色平淡,眸色深敛,喜怒莫测。奉星如还夹着烟,他静了一静,终于只是点点头,“柏中校。”

随后他拂开了柏千乐抓紧他袖子的手,将烟头摁进垃圾桶里,他没有看柏千乐的神情,自然不晓得被他睁开的那一瞬间柏千乐眼里的落寞,撂下一句差不多该回去继续了,抬腿就走。

走到柏兰冈身前的时候,他还低声说了句,借过。

男人侧身,奉星如没有关注丈夫脸上的神情。也许他也不会有什么神情。

在他刚迈出去没多远,男人却发话了,他说,今晚有空的话,回主宅吃个饭。

奉星如脚步停了一停,回了一句,我知道了,随后推开了会议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