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朋友,有战友,有学生,我算什么,能比得了你心里那些人?我这几天一直在给你机会,可是你连个短信都不肯发,还说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我看你也不想见我吧。”

诛心之论也不过如此,奉星如心里像被剜掉了肉一样,只剩冒着血的窟窿,风一过,便牵连出一片钝涩的疼。

他于无声岁月里留下那么多创伤,男孩在默然的死地里替他承受,他竟一无所知。窒息般疼痛之后,愧疚与悔恨潮涌迭起,将他淹没。

力口君羊八⑤伍㈣⑤㈥⑨七五

柏千乐的话不止诛了他的心他自己也被锋芒所掠,看了眼奉星如,然后别开脸不肯再说话了。

奉星如好几个呼吸后才平复了心潮翻涌的百般滋味,他眼见着柏千乐这副倔犟模样,便知道他一定也不好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从来都是这样。委屈狠了,就背过身子,像只孤独的幼兽独自舔舐伤口。

现在那幼兽长大了,哪怕淌着血,也不肯在人前流露半点脆弱了。

奉星如于心不忍:“千乐……对不起,千乐,”后生执拗地不肯拧过身,奉星如心里发苦,他伸手拽了拽柏千乐的袖子,柏千乐依然不愿答应他。奉星如这哪里还顾得上其它他握住了衣袖底下的腕骨,到手掌,吹了半日冷风,两个人的手都有些凉,“千乐,你看看我……”

他活了三十几年,什么时候将自己放得那么低,用一种哀怜的态度祈求什么人。柏千乐终于买账了他任他牵着手,他的指骨被奉星如包在手心里,传递来奉星如的体温,他咬了咬牙关,睫毛低垂,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他的神色太郁结,奉星如更自责了,他松开手,贴上他的脸,轻轻拂去他眼下半干的点点水痕,柏千乐的视线左放右放,就是不愿看他。他眼头眼尾都泛起血丝,奉星如抚摸他的眼角,抚不开那一圈不祥的红。慢慢地,他的掌心沾惹上温热的水珠。

原来柏千乐真正波动起情绪来如此克制他神色是平静的,眉宇微蹙,睫羽低垂,什么话都不说,泪珠慢慢聚在通红的眼眶里,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

奉星如掌心托着他的泪,那泪珠不是水而是火,每砸落一滴,就在他落满尘埃的心上烫穿又一个血洞。

他们之间没有小孩子了,奉星如更是比他多吃了几年的苦头,心里再多的话也多了都是埋进肚子里。柏千乐这么掉眼泪已经是成年人宣泄情绪的极限很快,他自己平复了,眼泪也就收拢了。

期间,奉星如默默地陪着他,他抬了抬眼,投向奉星如,睫毛上还沾着细碎朦胧的水痕。

“以后不可以不接我的电话。”

“不许丢下我,不告而别。”

“不许留我一个人在家里,跑去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还不告诉我。”

奉星如没有马上答应他的话,柏千乐不催,只是两只眼珠子都紧紧地凝视他。顷刻,奉星如一一应下。

“我在家的时间很少,多陪我。”

“好。”

回到家里,饭桌上没有柏闲璋的身影,片刻之后,柏兰冈接到了他的电话,回来说他们先吃,柏闲璋今晚回不来那么早。

柏千乐问了句为什么,柏兰冈随口应了,他看向柏淑美,说起他最近开会,收到的军部要改制的风声。

柏淑美没什么意外,他透露了自己知道的消息,慢条斯理地喝汤,随后评价道厨房真是越来越敷衍了,今天的菜很一般。

奉星如低头看了看碗里的汤:金黄金黄的,在细腻的白瓷映衬下愈发漂亮,汤里泡着半只蟹壳,上好的大青蟹,挖了蟹黄伴着山泉豆腐和火腿肉炒香,最后放入瑶柱高汤大火冲滚。蟹黄出油,火腿也足够好,煸炒之后两道风物几乎要鲜掉舌头,熔进汤里这已经是外面酒楼几百块一盅的水平了,还叫“一般”吗?

他不引人注目地,讽刺也自嘲地笑了笑。他总算见证了柏家人的锦衣玉食,那十几年前,真是委屈柏淑美了。也难怪柏兰冈很少与他吃饭除了看不上他这个妻子,恐怕他的饭菜也不太能入得了柏二少爷的眼。

他在柏家人的谈话声里,沉默地用完了饭。

等车子泊在门下传来熄火的声音,柏千乐支起耳朵听了听,对奉星如说,大伯回来了。

奉星如听见他的话音,收拢思绪,往楼下下瞥去,果然一道深色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那男人好像有事交代,扶着车门微微低头,对车里的人吩咐,月光落在他肩上,分明是如此遥远的距离,却还能从朦胧画面里显出他如长星般的俊朗。他罩着一件及膝的风衣,大约是很厚实的料子,并不随着他的动作有很大的摆动,贴着他宽厚的肩背变化出些线条的柔和曲度,更显得他气宇轩昂。

他摆了摆手,迈巴赫闪了闪尾灯滑出门廊,他也迈入门内,消失在奉星如的视野之下。

奉星如收回视线,他戴上眼镜,夹着笔改起柏千乐的答案。

许久,门外传来沉稳规矩的敲门声,门把一动,方才奉星如还俯瞰着他的背影出神的男人此刻正在他们眼前,审视般地扫来一眼,奉星如喊了一声大哥,他点了点头。

貌似他今天兴致不错奉星如看着柏闲璋走到他们桌边,拿起批改完的试题看了看,勾起一点笑意,说,可以。

不知道对奉星如还是柏千乐,总之他叮嘱,今晚他跟军部吃饭,收到风声,开了年就要提拔一批新的年轻干部,要柏千乐好好争取。

他放下试题,挑眉问奉星如他们结束了没有,柏千乐抢着说结束了,他看向奉星如,眼里带着浓烈的怀疑。奉星如哭笑不得,他点了点头,只好夹起散乱的文件,认下:“也差不多了,大哥用吧。我们先走了。”

男人弯腰从琴盒里取出琴,止住了他的脚步,他心情不错,语气里带着点愉悦的舒畅:“倒也不是要赶你们走,坐下吧。今晚都辛苦了,听首曲子,放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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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千乐扔笔扔得飞快他立刻捧场地鼓掌,柏闲璋挽起袖子,转了转肩胛。他是那种极其适合严肃服装的男人西服、晚礼服、军装、礼服……衬衫一裹,领带一勒,扎实的高支羊毛混了各类宝石黄金粉末编出一寸难求的面料,裁成胸省剪线与下摆都流畅垂落的西服,披上他的肩,将他一身丰厚的肉和舒展的骨都收在金贵的面料里。

他解了外套,卸下这一身不近人情的贵重与肃穆,单一件衬衫勒进裤腰,勒出他方正的腰身他不是那种倒三角的身材,他的胯和腰更精壮,一看便知他的核心力量一定十分强悍。

他捞起袖子,扣在肘弯上,精悍的手臂扣着带金的劳力士,惹眼得很,奉星如不敢再多看,垂下眼帘。

他打量自己,他是omega,本来身形就不可能像alpha那样雄健,他也从未因此生出什么自卑自伤,甚至他有肌肉,也有利落干净的身手,两条腿一夹能绞断白人毒枭的头颅。但此刻他面对着舒展自在的柏闲璋,他忽然生出些羞惭来他干巴得仿佛青春期没吃过饱饭,营养不良一样。

且人靠衣装,同样是衬衫,他身上的就是一般的棉料,那种一个打版套进机器量产然后摆进商场柜台、过季就打折的大众货,跟男人身上泛着细腻光泽的那件根本没得比高级的衬衫通常都有一种独特的光泽,哪怕同样是棉料,埃及棉跟普通棉也是天差地别;加上考究的剪裁甚至量身定做好多个打版改了又改,力求最好的效果,光是在请打版师傅做版型上不计成本的投入就已经让普通品牌望尘莫及。用料、版型、剪裁、走线车工……所有不起眼的细节,最终缔造了贵贱悬殊的质感。

奉星如在心里笑了笑,这些东西太浮华,哪怕穿在柏家人身上,不过也就是从一个橱窗换了另一个橱窗而已,与他什么相干?

他这些迂回曲折的思绪并没有流露在脸上,柏闲璋热好身甩着手腕问他们想听什么,柏千乐点了曲子,奉星如便不再出声,谁知柏闲璋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柏千乐看起来也接受过音乐方面的教育他的手搭在扶手上,指尖敲下节拍,柏闲璋演奏结束他还能给出点评情感处理,哪些音重了哪些轻了,他很有自己的见解。

柏闲璋似乎对他的点评很包容他会按着柏千乐的建议更改指法,认同抑或不认同,谈论自己的想法。

奉星如在一旁看着,心底松了一口气,说没有欣羡,那是假话。

后来柏闲璋又选了几首曲目,他运弓的时候,腕上的手表随着动作折射出不同角度的细光,很吸引视线。不得不承认,腕表真的是最复杂也是男人最好的装饰,这华而不实的东西太挑人了男人最怕金色的劳力士,大腹便便戴起来像暴发户,太瘦弱的又撑不住它的气场,气质平庸的戴它愈发俗气,不够沉稳的越发浮夸毛躁。能带得好金劳的男人,百里挑一。

奉星如走了会神,曲子结束,他习惯性地抬手鼓掌,本以为今晚没他的事了,未曾想柏闲璋这回却没有搭理柏千乐,而是转向他,要他也选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