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李风蝉连犹豫都没有,“他在世的时候,我跟他已经见得足够多了。”
实际上李风蝉十几岁离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的父亲。
看来父女关系的确很紧张。
阿九又问薛瀚。
“你呢薛瀚,你想要什么?”
她晃晃脑袋。
“你什么都有了,应该没有心愿和遗憾了吧。”
“谁说的,”薛掌柜笑眯眯的,“如果可以,我希望桃花山天降大火,最好把整座山都烧了。”
扒饭的陶眠猝不及防,打了个冷颤。
“那不好,”阿九很耿直,“桃花山没了,陶郎就要流离失所。以他的性格,很快就要被骗得棺材本都没了。”
“……”陶眠试图为自己辩解一句,“我自认还是偶尔会有智慧在闪光的。话说我们能不能谈点别的?”
“那陶郎,你有何心愿呢?”
“我么,”阿九突然这么问,陶眠想了想,又摇头,“我不想要的,能实现也没用。我想要的,又未必能实现。”
但他又说了,他对如何夺下那颗魁星很感兴趣。
“如果我拿下了,”他说,“那我就把许愿的机会让给在座的各位吧。”
现在,唯一没有说心愿的就是六船了。
六船看着手中的茶,茶水表面轻轻晃动,让倒映在其中的一切变得虚幻莫定。
阿九的话问出口,良久,六船才回道
我希望另一个灵魂消失。
李风蝉意识到气氛变得不太对,立刻出来缓和。
“那什么,小陶道长,你要是夺得魁星了,让我见见我那个倒霉的爹也行。”
阿九顺势调侃一句。
“那令尊恐怕不会叙旧,应该会立马杀回桐山派,和二长老一决生死吧。”
李风蝉本来是调节气氛的,听阿九这么说,她也乐了。
“别说,我爹可能真的直接跳过我,他见二长老比见我更迫切。”
薛掌柜嫌弃客栈给的茶太粗,割嗓子,只是端在手中摆摆样子。
六船那句话出口时,他有些没料到。
他以为陶眠的这个徒弟,是比较随遇而安的那种,什么事情都是顺势而为,不强求。
没想到他现在竟然对“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活下来这件事”如此执着,甚至说出了和他那“光风霁月”的气质完全不符的一句话。
他希望作为本尊的沈泊舟,永远不要再回来,永远地消失。
陶眠倒是露出了很欣慰的表情,他说我们小六终于看开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来到这人间一遭,那就要越走越开阔,越走越长远。
不能把自己逼到死角和悬崖,举目四顾,哪里都没有出路。
陶眠说着这话,六船似乎得到了一丝宽慰,终于能露出释然轻松的笑。
小陶仙君拍拍他的手臂,叫他保持住这样的心态,该吃吃该喝喝。
一桌人说说笑笑,似乎又恢复倒了方才的和谐气氛。
但薛瀚留了个心眼,他注意到,陶眠的眉目间,始终藏着一缕不易发现的愁思。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薛掌柜脑子转得快,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这件事和沈泊舟有关,也和陶眠有关。
正好趁着来祭星节的时机,他要单独问问陶眠。
……
五人用过了午膳,各自回房歇息半天。阿九后来带着李风蝉出去逛了,剩下的人,直到傍晚时分才出现。
暮色四合。
镇子有一条横纵南北的大路,也有一条跨过东西的长街。一街一路,是祭星节的仪式举行时重点布置的场所。
陶眠他们目前就行走在长街之上,举头可见一串串的灯笼交错悬挂,灯笼是橙黄色的,表面绘制了各个星宿的图案,照亮整条街道。
路的两边早就支起了各式各样的摊子。卖面具的、卖星灯的,还有售卖些小食零嘴的。阿九拉着李风蝉买了些甜糕和糖果,这些都被做成了星星的样式,玲珑精美。
仪式还没有正式开始,现在街上的行人都在漫无目的地闲逛,大人牵着孩子,在吹糖人的摊子前驻足,妙龄的少女们三两个凑在一起,手中举着琉璃做的星灯。他们还看见有摊子在卖手作的木偶,那些木偶都被雕成了威严的星君,栩栩如生。
陶眠虽然平时生活的地方很静,但这种热闹的时刻他也很喜欢。他戴着阿九选的一张白色的星宿面具,上面用金色的笔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图案。
透过眼睛处的孔洞,他看见薛瀚和沈泊舟的脸。
薛瀚笑着说你这样子,该不会真的被抓到天上做星君吧。
沈泊舟则久久望着戴白色面具的陶眠,脑海中忽而闪过什么画面。